第二天清晨。
舞兰歆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醒来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肉香。
睁开眼一看,却是侠玉霁正在烤肉。
“醒了!”见舞兰歆醒来,侠玉霁开口道“你先去洗个脸,烤肉一会就好了。”
轻嗯一声,舞兰歆拍拍身上的灰尘随后向海边走去。
吃过早饭,两人开始扎木筏。
岛上的树木还算茂盛,小半天的功夫侠玉霁便弄来了二三十颗碗粗的树木。
“去看看岛上有没有藤蔓之类的东西。”舞兰歆对侠玉霁吩咐道“我们需要一些藤蔓将这些木头捆绑起来。”
“藤蔓么……”侠玉霁道“我刚才看到有一些,我现在就去弄。”
很快,侠玉霁便弄来了一大堆的藤蔓。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齐心协力将藤蔓编扎成更加扎实的藤绳然后将一根根树木绑在了一起。
到中午的时候,两人总算是做出了一个足以承载起两人重量的木筏。
“我们吃完之后再出发。”舞兰歆环顾一下四周后笑道“这地方虽然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想来这次离开之后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来了。”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侠玉霁道“什么时候五哥你再想来这里了,什么时候我就陪你来此。”
笑了笑,舞兰歆道“好啊!”
只是她知道,这样的机会恐怕是很难了。
再一次尝过侠玉霁做的烤肉后,舞兰歆便和侠玉霁离开了这个他们待了一天一夜的无名小岛。
“瞎子,我想给这个岛去个名字。”看着渐渐远去的小岛,舞兰歆回头对正在撑篙的侠玉霁道。
“可以啊!”侠玉霁笑问道“不知道你想取个什么名字?”
“瞎子岛!”舞兰歆满是笑意道“以你的外号命名的!”
“可以啊!”侠玉霁对此并不介意,反而很是高兴“那就叫它瞎子岛了!”
瞎子岛本来是有名字的,只不过侠玉霁和舞兰歆他们不知道。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他们眼中这座岛以后的名字就叫瞎子岛。
别了,瞎子岛!
木筏毕竟是木筏,比起船来总归要行驶得慢些。到晚上的时候,侠玉霁他们才终于回到纳垢岛。
得知两人归来的书玉楼第一时间找上了两人。
“我已经让人查过了,这一个月来下面的弟兄一共带回了十六个人,现在他们就关在石牢里,六弟你是否要去看看?”书玉楼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和侠玉霁说了一下“如果有你的朋友,六弟你可以随时带走。”
“行!”侠玉霁也不犹豫“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那吧!”
石牢。
经过一番仔细的辨认,侠玉霁并未发现琴明宜和北冥烟。
摇摇头,侠玉霁对书玉楼道“没有。”
一旁的舞兰歆故作不知情道“有可能不是在这里,也许在其它地方。”
“嗯。”书玉楼点点头道“既然纳垢岛没有,那就有可能是被其它岛上的海盗绑架的。这样,我明天就让人去附近的其它几个海岛上问问情况。”
“行!”侠玉霁也知道这事急不来,点点头道“那就麻烦三哥了。”
“你我兄弟,客气什么。”拍拍侠玉霁的肩膀,书玉楼带着两人离开了石牢。
临出来前,侠玉霁让书玉楼让看守这里的人对石牢里的人质好一点,书玉楼自是应了下来。
“燕大哥呢?”从石牢出来,舞兰歆对书玉楼问道。
书玉楼笑道“他说要给瞎子的那条狼弄个链子,带着小黑炭去了铁匠师父那儿。”
然而。
当他们回到燕云轩的住所时,却见燕云轩正和小黑炭在院子里对峙着。
见到侠玉霁回来,小黑炭这才屁颠屁颠的跑到侠玉霁的跟前。
“这是怎么回事?”书玉楼好奇的向燕云轩问道。
燕云轩无奈的苦笑道“本想给这家伙弄副链子,省得它以后随意伤人。哪晓得那家伙不但敏捷而且速度非常快,我抓了几次都没抓到。”
鬼狼的速度侠玉霁在星炎山脉的时候是亲眼见过的,一般人能想要追上都不容易,更别说抓住了。
侠玉霁对燕云轩道“小黑炭刚出生就和我在一起,所以它现在只听我的话,抓不到也是正常。不过小黑炭它虽然看起来凶了些,但其实是很聪明的,不会随意伤人的。链子就算了,免得束缚了它。”
“行吧!”燕云轩也不强求“不过我看它应该还在成长阶段,估计以后会长得更大一些。虽然它聪明,但是六弟你还是要好好约束着它。”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和他说要管好小黑炭了。
看了一眼在自己腿边的小黑炭,侠玉霁点头道“嗯,我会的。”
书玉楼和燕云轩说了一下调查的情况,最后道“我怀疑可能是北边的那几个岛干的。”
“去陆上绑架这种事我们纳垢岛虽然也经常有人干,不过那是在我没当上这个大当家之前,现在应该很少有人这么做了。”燕云轩道“不是我们的人干的那最好,这样,待会我写几封信,你让人送到北边的那几个岛上去。如果他们肯给我燕云轩面子那就再好不过了,要是不给面子,老子正好一并将他们收拾了,省得外面总有人来玷污我们海盗的名声。”
听到这话舞兰歆也很是无语,她头一次听见人说海盗的名声居然还需要人玷污。
书玉楼戏谑的看着燕云轩道“你写还是我写?”
瞟了一眼侠玉霁和舞兰歆,燕云轩干咳一声道“老子的字你又不是不知道,当然是你写。”
哈哈一笑,书玉楼道“行!”
燕云轩又问了一下两人这两天的情况,待得知二人是去了附近的一座海岛看大鸟后笑道“哪里要去那儿看,我这几天也经常看见那只鸟。说来也奇怪,之前没见到有那么大的鸟出现的。自打你们来了之后那大鸟经常在这附近出没,我今儿个还寻思着找个箭术好的把它射下来尝尝味来着。”
听燕云轩这么一说侠玉霁知道舞兰歆并没有骗自己,他随口道“怎么你们都见到了我没见到,也不知那鸟长什么样。”
“是只黑色的鸟,挺大的,估摸着横翼丈许!”燕云轩道。
一旁的舞兰歆一看侠玉霁的表情顿时知道不妙了。
果然,只听侠玉霁皱眉道“黑色的鸟,横翼丈许……奇怪,怎么那么像那个人的那只鸟。”
“什么人?”燕云轩好奇的问道。
侠玉霁简单的将以前山凰袭击晨光村的事情说了一下,最后道“当时那个黑衣女子就有一只横翼丈许的黑色七爪鹰,那鸟很大能载人。”
舞兰歆现在有些担心侠玉霁因为好奇通过雪刃把她给牵扯出来,虽然自己有办法应对,但是那样会很麻烦。
好在燕云轩也此时开口了“七爪鹰本来就大,我以前就见到过能载人的七爪鹰,这并不为奇。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们在那岛上待了一天一夜肯定饿了累了,我让人给你们准备点吃的送到房间里去,你们吃完就早点休息吧!”
“嗯嗯,好的!”舞兰歆担心侠玉霁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急忙应声道“那就谢谢大哥了。”
入夜时分。
侠玉霁来到舞兰歆的门前“五哥,睡了吗?”
“没呢。”打开门,舞兰歆将侠玉霁迎到房间里“怎么,有事吗?”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出不出去。”侠玉霁开口道“我想带小黑炭出去走走。”
因为想去找古丰他们,所以舞兰歆并不能和侠玉霁在一起,她拒绝道“算了,你自己去吧!我昨晚上没睡好,今天得补补觉。”
“行!”侠玉霁也没多言,唤过在门外等候的小黑炭便出了门。
燕云轩和书玉楼忙事去了,所以并不在。
因为对纳垢岛不是很熟悉,所以侠玉霁决定就在这附近转转。
也不知道是鬼狼的血统太过强大还是因为其它原因,刚出生时瘦弱无比的小黑炭长起个来十分的迅猛。这才个把来月,它就已经壮得跟个小牛犊子似的了。
不过想想成年鬼狼的体形,侠玉霁倒也释然了。
蹲下身子,他摸着小黑炭的脑袋道“你这么能吃,以后要是养不起你了该怎么办!”
低呜一声,小黑炭伸出舌头作势要去舔侠玉霁的脸。
“这可不行,太恶心了。”侠玉霁急忙站起身来跳开道。
“吼……”似觉自己被侠玉霁的反应所侮辱,小黑炭很是不满的对他吼了一声。
见状,侠玉霁很是无奈的伸手放到小黑炭的嘴边“好吧好吧,给你舔给你舔!”
小黑炭的舌头上有许多的倒勾,舔在侠玉霁的手上让他很是生疼。
逗弄了一会,侠玉霁带着小黑炭继续往前溜达。
走了没多远,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见到侠玉霁后一愣,随后急忙转身往回走去。
“站住!”侠玉霁认出了那人,急忙开口道。
话出口的同时,他也双脚一蹬向着那人纵跃而去。
不过他的速度虽快,却快不过小黑炭。
因为刚上岛的时候和侠玉霁一起并肩战斗过,所以在见到侠玉霁的反应后小黑炭以为那人是敌人低吼一声便迅速窜了过去。
只数息的功夫,那来不及逃走的人便被小黑炭追上扑倒。
眼见小黑炭作势要咬,侠玉霁急忙出口道“小黑炭,住口!”
得到侠玉霁的命令,小黑炭将满嘴锋利的獠牙收了起来。不过,它的双爪依旧死死的将那人按在地上。
“果然是你!”看着被小黑炭按在地上的那人,侠玉霁沉声道“我记得你,你是獠牙冒险团的人,是和大头他们一起的!”
这人不是别人,却是古丰。
不过他不是偶遇侠玉霁,而是故意的。
自从昨天得到江川的消息说侠玉霁和舞兰歆今日就会回来,他便早早的在两人将要上岸的海岸边等待。在见到两人乘木筏归来之后,他就一路尾随悄悄跟到了燕云轩住的地方。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并未深入,而是一直在附近徘徊。在他的计划中,他需要一个和侠玉霁意外相逢的机会。
本以为今天不会有机会了,却没想到侠玉霁居然带着小黑炭出来闲逛。
借此机会,他便做出一副路过这里不小心碰到了侠玉霁的样子,接下来便发声了刚才的那一幕。
闭着眼,古丰没有作声。
示意小黑炭从古丰身上下来,侠玉霁沉声问道“人呢!”
看着侠玉霁,古丰故作惊慌道“没想到你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冷盯着古丰,侠玉霁再次沉声问道“人呢!”
“你先让我起来!”古丰瞅了一眼边上虎视眈眈的小黑炭。
向小黑炭示意了一眼,侠玉霁对站起身来的古丰道“我再问你一次,人呢!”
“一个不见了,一个送走了!”古丰做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公主不见了,北冥烟被送走了!”
“不见了?”侠玉霁瞳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咽了口唾沫,古丰小声道“在惊涛城的时候,我们的人发生了内讧。有人想将他们都送去钱府去换赎金,有的人说将他们都抓到岛上来去找武华皇帝要赎金。一番争执后,一部分人带着北冥烟去了帝都,我和其它人乘船往岛上来。上岛后不久,她人就不见了。”
皱着眉头,侠玉霁盯着古丰道“你们其他人呢!五公子呢?”
古丰故作犹豫,最后在侠玉霁的冷眸注视下道“其它人都被我杀了!”
“什么!”侠玉霁一怔“为什么!”
古丰似豁出去了一般道“绑架公主,我知道武华一定会派人寻找。本来是想靠她来赚一笔赎金,可现在她人不见了,所以我就……”
虽然古丰话没说完,但是侠玉霁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古丰偷偷的用眼角观察着侠玉霁的表情,在见到他神色不定后顿时心中大定。他知道,侠玉霁已经成功的走入了他的圈套。
“五公子呢!”犹豫了一下,侠玉霁最终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死了!”古丰往后退了一步道“他的尸体已经被我扔到了海里。”
暗拳紧握,侠玉霁又道“公主什么时候不见的?”
“前天。”古丰半真半假道“我怀疑她已经离开了这里,否则不可能在岛上找不到她。纳垢岛上都是我们的人,她不可能藏得住。”
深呼一口气,侠玉霁按住心中的愤怒和担心“你说北冥烟被送到了钱府?”
“有……有吗?”古丰支支吾吾道。
“哼!”冷哼一声,侠玉霁厉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说实话!”
吞了口唾沫,古丰道“是……是的。”
“钱府是哪里?”侠玉霁紧盯着古丰的眼睛。
“钱府就是钱大人的府宅。”古丰道“就是他的人找到我们的,说只要我们想办法做掉北冥烟,他就给我们一大笔钱。不过因为担心他出尔反尔,我们就只是绑架了北冥烟,并没有杀他。”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古丰低下了头。
他在等,在等侠玉霁的反应。
在他整个计划中,这是最关键的一步:祸水东引!
“钱大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终于,当侠玉霁开口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了下来。
“本来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后来是我们的人跟踪他的手下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才知道他们背后的主使者居然是武华的财政大臣。至于他叫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武华的财政大臣只有一位,姓钱。”古丰说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词。
“好,我知道了。”侠玉霁又问道“五公子究竟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盯着古丰,侠玉霁又问道“他是不是和你们一样也是海盗!”
“对!”古丰退后两步道“怎么,你要给他报仇?”
“不!”侠玉霁道“我要抓你回去!”
“不可能!”古丰急忙道“我是海盗,回去就是死!”
说完,古丰作势要逃。
侠玉霁自然是不会让他逃走的,他脚下用力一蹬伸手便向古丰的后颈抓去。
在古丰的心里,就从没有真个想要逃走。他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一大步,只剩下最后一小步。
而这最后的一小步,就是付出他的生命。
半柱香后。
看着嘴角溢血倒地不起的古丰,侠玉霁沉默着没有作声。
“看来是我作孽太多,连老天也看不过去了。今天死在你的手下也好,省得日后受罪!哈……哈哈……哈……”笑声未尽,古丰脑袋一歪气息就此断绝。
静立了不知多久后,侠玉霁唤过小黑炭便往来时方向走去。
他回到住所的时候,正巧碰到从外面回来的舞兰歆。
舞兰歆刚去见了边沐和江川,但是却没有见到古丰。二人说古丰已经出去了一天了还没有回来,心事重重的她进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沉浸在悲伤中的侠玉霁,所以一不小心和他撞到了。
侠玉霁本想问舞兰歆怎么出去了,但却听舞兰歆开口解释道“屋里太闷,我出去吹吹风。你怎么回事,看你心事重重的。”
犹豫了一下,侠玉霁道“我碰到了绑架我朋友的人。”
舞兰歆一惊,以为江川他们暴露了。
“我杀了他。”侠玉霁平静道。
“什么!”舞兰歆又是一惊。
看了一下四周,侠玉霁对舞兰歆道“五哥,我们到房间里去说吧!”
在侠玉霁的房间里,侠玉霁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本不想杀他,可他一心拼命,所以……唉。”
舞兰歆此刻已经心神大乱,她暗自握拳沉声问道“瞎子,你说你刚才杀了那个人!”
见舞兰歆脸色很是难看,侠玉霁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放心吧,我会和燕大哥他们说的。”
“在哪?”舞兰歆让自己尽量表现得平静些。
“就在这附近,东北方向。”侠玉霁道“怎么了?”
“没事。”舞兰歆对侠玉霁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记住,如果燕大哥他们回来,你先不要和他们说起这件事。”
“为什么?”侠玉霁问道。
舞兰歆没有多说,只是道了句“这里是纳垢岛”后便出门而去。
舞兰歆话里的意思侠玉霁当然明白,想了想,他决定按照舞兰歆的话去做。
当舞兰歆找到侠玉霁所说的那个地方后,也终于看到躺在地上的古丰。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江川昨天和他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也终于明白古丰要做什么。
“古丰!古丰!”舞兰歆抱着古丰的尸体泪流不止“我对不起你!獠牙对不起你!云寒更对不起你!”
夜寂,声静。
舞兰歆一个人在这里抱着古丰的尸体悲伤了很久,因为担心侠玉霁寻来,她带着古丰的尸体离开了这里。
再次找到边沐和江川,舞兰歆简单的和他们说明了事情的经过,随后让他们趁着夜色带着古丰的尸体骑乘着雪刃离开了纳垢岛。
临走前,江川将一封信交给了舞兰歆。
信是在他的包袱里发现的,是古丰写给舞兰歆的,显然是古丰趁他和边沐不在的时候写好放在了他的包袱里。
信的内容很简单,却让舞兰歆再一次泪流不止。
“统领,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来已经知道我做了什么。统领你的计策很完美,但我深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的计策,越是完美的事情就越是有破绽。我所做的这些只是让统领你的计策具有真实性,成为他们心里不可更改的事实。原谅我利用侠玉霁,但是为了云寒,必须如此。我们不能有任何失误,否则将会连累无数正饱受雪灾之苦的云寒百姓!”
“统领,侠公子是个好人,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对他有所芥蒂。”
“请帮我和她们说一声对不起,谢谢。这辈子,我选择了云寒。如果有下辈子,我想选择她们。”
惊涛城,无名小巷。
面馆里,正准备睡觉的白发妇人没来由的心里有些惊悸。她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心里空空的。
古丰,云寒状元郎。
他终究还是没能亲眼到自己的闺女,终究还是没能完成在惊涛城深巷里对那位老妇的许诺。
离家六载,魂归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