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回答说自己的父亲和青云榜首崔九渊是他最佩服的两人。
“按李大哥所说,不管是令尊还是那个青云榜首可都是饱读诗书有大学问的人呢。想来也正是他们读过的书多,才能活学活用,在自己的领域做出让人佩服的成就。李大哥想想如果一个莽夫能做到令尊和崔先生做到的这些吗?”
李秀一听觉得有些道理,父亲和崔九渊自然都是有学问之人。自己父亲当年也是太学院出身,腹有诗书,胸有大志,若不是因为得罪了一些人以他的能力怎么会屈居于一县之长。而崔九渊如今也不过是太学院二年级新生,却引得全国轰动,自己佩服的自然也是他满腹才气,文武双全。
莽夫,莽夫会是什么样呢,李璟想着,然后他就想到了城东头的马屠夫,自己跟他一起喝喝酒吹吹牛还可,要让自己佩服他,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可是他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儒生之法不可取,他想来想去才发现,李璟所说的读书和自己所说的读儒家书不尽相同。
“璟兄弟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这读书与读儒家之书可不一样,我父亲虽是儒生,但他也曾有机会习得百家之言,方与其他官吏有所不同。”
“李大哥对儒生偏见太大了些,小弟从偏远地区而来,一路上得到许多人的帮助,这正是儒家提倡仁义爱人的教化之功。”
“璟兄弟你只看到了他们教化世人,却没见到他们一口的仁义道德,满脑子的争权夺利,如今国之不国,都是那儒生惹的祸,”李秀恨恨道,“现在的大周臣子无臣子之心,君王无君王威仪,可惜大周传承三千年,现在却要断送于此。”
李璟不明他所指何意,便询问他:“现在天下安定,人人称赞宰相朱莽大人乃一代贤相,怎么会有亡国之祸呢?”
“璟兄弟,有所不知,如今这天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又哪有一点安宁呢,北方魔族重新越过大漠狼子野心人皆共知,南方妖族日渐兴起也似有不臣之心,东边句丽自称属国却早已脱离大周统治,边境狼烟四起,异族随时可能入我大周内,即便是境内也不安全,官吏腐败民不聊生,前不久山东还爆发一次叛乱。”
李璟的眼界被打开了,他从来不知道外边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虽然古人常说儒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可是他身处那样一个偏僻的地方,没有与外界的交流,根本不可能知道实时的消息。
李璟冲李秀抱拳说:“感谢李大哥告知这些,否则我一直以为这天下是太平天下。只是这些危险按道理宰相大人不应该看不到啊。”
“哼!他怎么会看不到,这场面就是他苦心策划出来的…”
原来,当初武帝征服四方之后,四海降服,尤其是北方魔族,被赶到北漠以北的寒冷的极地上去。之后魔族一分为二,一支向西而去不知影踪,另一支则一直蛰伏于极地上生活。
直到上任皇帝去世,托孤于朱莽等人,朱莽登上相位后,一方面在大周国内进行多项改革,同时四处宣扬少帝幼而有德,宰相英武贤明。
另一方面,他以彰显国威为由强行把魔族召回北方草原,同时把东边句丽国贬为下丽,南荒妖族三妖王分别送一子入京都,名为交流实为人质,这些举措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周边离心离德。
李璟听得这些消息顿感震惊,他相信李秀不会是无的放矢,可是这样的话说出来怕是也没几人可以相信。更可怕的是如果他的假设是真的,那么周人将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面临亡国灭种的危险。
“李大哥,恕我无法凭你一面之辞去判定朱莽大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我有疑问,如果这都是他的阴谋难道没有人出来劝止?”
“一开始有大臣反对,但是太傅却站在朱莽一边,支持其所谓的变法。他二人本就是上任皇帝留下的托孤大臣,加上太傅身为皇帝老师,又掌控着太学院,他的意见起了很大作用。等后来他发现朱莽的狼子野心的时候,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只能一步步看着朱莽一人大权在握。”
“李大哥,即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也只能证明朱莽个人有问题。将一个人的问题归罪于一个学派,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呢。”
“怎么会是一个人问题?现在明明是整个儒生都有问题,是儒学本身有问题!”李秀说到这里,心下甚是激动,语气也变得高昂不少。
“儒家的核心观念有问题,你知道吗?礼仪之邦?若无强大的实力,哪会讲什么礼?”
李秀的话越来越强硬,似乎这一刻,站在他身前的不是李璟,而是太学院的那群儒生,是他痛恨的对象。
“连他们自己的祖宗都说‘仓廪实而后知礼仪’,可是你看看这帮儒生,不想着如何增强国力,不想着如何致富百姓,就只会争权夺利。他们嘴上打着孔夫子的克己复礼口号,实则净是攀权慕利、贪图享乐之事。”
“唉…!”李璟长长地叹息一声,“这正是我先前说的我们读书太少了!”
“以前我读孔孟之书‘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时候,畅想这样的社会太美妙了,当我看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时候感叹若人人这样那社会就真的安定了。”李璟缓缓地说道。
“可是后来我发现孔夫子提到那么多美好的生活,却没有给我们指明如何去实现这个生活。他所有说的话全部都是一种理想的状态,可是这天下芸芸众生却没有几个人能达到这样的状态。”
“于是,所有的儒生都在竭力的想要找到到达这种状态的方法,这就是你现在看到的儒生在做的,好的,坏的,都在尝试,可是我们没有孔夫子的眼界,我们看的世界太窄,不是他的道不对,我们读得书太少!”
“礼仪只是构建社会关系的手段,不管是上古三皇五帝的古礼也好,还是现在人提倡的礼仪也罢,都是为了维持一种社会秩序。它并没有错,错的是人心不。现在人们觉得礼有问题,其实是制礼的人有问题。”
李秀从来没想过李璟是这样思考这个问题的,这种新奇的观点让他也深深陷入了思考,孔孟之道统治了大周两千年的时间,他们的道究竟可不可取?
“或许,儒学在治理国家上确实是有问题的!”李璟看着李秀说,他说话的语速很慢,似乎每一个字句的吐出都下了很大的力气。
李秀静静地看着他,他此刻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李璟的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李璟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