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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他去参加一个笔会，不一定会回来。”我说：“他倒挺潇洒的，这个笔会又需要多少钱？”她说：“去看有成就的人，当然不能穿得太寒酸，置办了新衣裤花了六七百，再加上参加笔会的会费是四百元，说笔会上会去许多知名的杂志社和出版社的知名编辑，他的书也可以拿到笔会上去展示，如果万一被某个编辑看中，就有可能会出版。如果书出版的话，他就成为了真正的作家……”我不以为然地说：“出版一本书就叫作家啊？那全中国作家就太多了！”董柔说：“他不一样。他的书一旦能够出版，绝对会红的。他真的写得特别好。”我说：“那么，电脑买了吗？”她笑着说：“买了。他已经用了一段时间，他在生日那天过得很开心。”我打断她的话：“好了好了！未来大作家的妻子！我有东西要送给你。”说着，把包装好的手机递给她，她接了过去，带着惊讶和好奇，“是什么？”我说：“折开看看。”
她的惊喜在我的意料之内。她把那款手机吻了又吻，当知道已经缴了费可以使用的时候，她就拨到我的电话上，然后我们两个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客厅，玩起了打电话的游戏。“咳！你好！我是董柔，请问您是哪位？”我说：“咳！你好！我是爱你的路小青！我有句话要告诉你！”她说：“噢，是吗？愿闻其祥！”我说：“你是个傻傻的小婊子！你和臭男人未婚同居！你挣钱给臭男人花！你知道女人最耻辱的事是什么吗？是花不到臭男人的钱，却让臭男人花自己辛苦挣来的钱……”
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不想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可是我真的说了这些话。等我说完这些话后，我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转过头就看见了董柔，她汪了满眼的泪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手机掉到了地上。“噢，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我天真地以为一句对不起可以化解一切。但是没有，董柔捡起地上的手机，塞到我的手里，把我推开门外，“你看不起我？！你走！你走！”我说：“你听我解释，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是一切已经不能挽回了，她狠狠地关住了门，那扇门差点碰到了我的鼻子。
我在门口等了好久，她都没有再开门。我知道我真的伤害了她。我把手机放在门口，“董柔，手机我留在门口，里面有我的自拍照，还有我的电话，我希望你原谅我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好让我知道你已经原谅了我。还有，如果你下次再要离家出走，请给我打电话，让我陪你，或者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一定要接电话好吗？”
……
我没想到我和董柔的友情，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在此后的一年里，她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而且，她从银座辞职了。但我仍然习惯性地去洗衣房转转，认识了新来的女孩陶乐。她大约十六七岁，和我差不多大的模样，但看起来还要小一些。天生的娃娃脸加上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白皮肤，常常会让我产生错觉，觉得她可能只有十三四岁，是应该还在中学读书的中学生。有一次，陶乐问我，“你经常来洗衣房，但是你又不洗衣服，你来看我吗？”我还没有回答，她又说：“我听别人说，你是拉拉，就是女同性恋者，你是不是看上了我？”
我有些晕了。我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我实在不明白她怎么可能把有些话得这样直白呢？
她说：“是不是如果我当你的，你的女朋友，你会请我吃饭，还会带我去一些娱乐场所玩呢？你会介意我教男朋友吗？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我虽然很愿意做你的女朋友，但是我还是希望能有自己的男朋友。”我摇头苦笑，我说：“NO！NO！不是你说的这个样子。我想你误会了。”她略微失望地说：“我很想体验一下这样的生活，如果你没有多余的钱和我交朋友的话，我可以不需要你为我出钱，但请你带着我一起玩好吗？”我已经受不了了，我想不通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什么都没说，走出了她的视线，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洗衣房。
令人诧异的还有一件事，就是欧阳天天和小郭先生。好像是小郭先生韧而不舍的精神感动了欧阳天天，欧阳天天居然一改过去对他毫不理采的态度，开始接受他的花及他的一切。我认为这件事和那日，在柳含烟生日宴会上发生的事情有关。柳含烟是个很出名的心理医生，她自己有个心理诊所，但如果用大多数人的观点看来，她本来就是个有着心理疾病的人，至少，她的性取向就是个很大的问题。她二十六岁，据说这是女人最完美的年龄，无论从心理，还是生理，都趋向真实的完美。
如果全世界没有一个人知道柳含烟是个同性恋者，那么她，正是这样一个完美的女性。漂亮，成熟，性感，任何人都会喜欢她，男人，女人都会喜欢她，而不会因为她的美貌嫉妒她。她的生日宴会在酒吧举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因为在欧阳天天和她的其她朋友为她唱生日歌的时候，几乎酒吧里每个人都开始为这个美丽的女人祝福。男人们纷纷走过来，邀请这些美丽的女人跳舞喝酒，女人也加入这个几乎忘我的宴会，她们就算彼此并不相识，却可以无所顾及地笑。少数保守派的人，都悄悄地离开了酒吧。我应该是在这部分少数人离开的时候进入酒吧的，所以我看到的是，整个狂欢的酒吧。这是难忘的一晚，即使多年以后，我仍然记得。不是因为柳含烟，不是因为生日宴会，不是因为同性恋，而是那种极尽忘我的糜烂的腐败的像喝了迷离丸的纸醉金迷。
我适时地为欧阳天天送上小郭先生的礼物，柳含烟抛却一贯大方优雅的姿态，抢过欧阳天天手里的礼物，说：“是送给我的吗？是吗？”没等欧阳天天说话，她三下两下折了包装，把包装纸扔到半空，其她人像疯了似地把包装纸抢过来抢过去撕得更碎。那是一束玫瑰花，这本来没有什么新意对不对？但是其中一朵玫瑰花特别的眩丽，在灯光下发出令人惊叹的美丽光芒，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那朵完全盛开的玫瑰花的花心，有一颗硕大的钻石。
柳含烟看起来要晕倒的样子，把那颗钻石拿下来，高高地举起，“钻石！好大的钻石！”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庆祝她得到了如此宝贵的礼物。欧阳天天向我看来，她虽然还在笑着，但是已经快要笑不出来了，显然，那颗钻石对她的诱惑力是非常大的。我往四周看着，果然发现小郭先生坐在不远的台子上，铁青着脸看着我。这件事是我办砸了吗？我必须得把这个误会解释清楚。
柳含烟正要把这颗钻石戴到自己的手指上，我一把抓住了钻石，我对她郑重地说：“对不起，这颗钻石是送给欧阳天天的。”她愣住了，欢呼的人群也有了一秒钟的安静，于是我又说了一遍，“对不起，钻石是送给欧阳天天的。”柳含烟面色尴尬，结结巴巴地说：“真的吗？我，我也很对不起，我以为是天天送给我的，送给我的礼物……”她边说着这句话，边看着欧阳天天，如果欧阳天天肯卖她面子，那么就此时把这个礼物转送给柳含烟也还可以把她从尴尬的境地中拯救出来。
但是欧阳天天没有这么做。她的纤纤玉手伸向了钻石，抓住了钻石，说：“对不起，含烟，我另外为你准备了礼物，有那些礼物放在一起，你回家可以折开来看。”说着，她微微地用力，把那颗很不情愿从柳含烟手中脱下的钻石夺了过来。她吻了吻钻石，向着小郭先生的方向说：“谢谢。”
小郭先生立刻像被烧着了的棉花，站了起来大喊一声：“大家尽情地玩，尽情地喝，今天的账全部算在他娘的我的头上！”
欧阳天天猛地抱住我，狠狠地在我的脸上吻了下。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对于柳含烟的打击有多严重，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而当时的她也不过是释然一笑，就和所有人融为一体。好像这个夜是谁的夜根本就不重要，只要能够狂欢，就是个美好的夜。
第二天，欧阳天天送给我一只真皮皮包，还有蝴蝶俱乐部的会员卡。她虽然年龄不大，地位不高，但她已经是蝴蝶俱乐部的老成员了。不过自她与小郭先生好上以后，就不大去蝴蝶俱乐部，我也因此去得极少。我的夜晚，越来越安静，越来越无趣，有心交些新的朋友，可是再也没有比她们更有趣的了。这种生活持续了大约两个月，冬天到了。一夜初雪，整个城市银装素裹，说不出的美丽与沧凉。我就在那天辞去了在银座的工作。几个月没见董柔，我几乎快要把她忘记了，连她的面容都模糊起来。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我好像偶而沉迷在异样时空中的梦幻者，忽然有一天，就清醒了过来。我打算告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欧阳天天和小郭先生在雅座里设了宴为我送行，我当然欣然赴约。我进去的时候，果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我提前告诉他们，我不想有太多人送我，我不想让那么多人看到我好像失败了似的，垂头丧气地离开这里。点了一桌子菜，在酒店工作这么长时间，这些菜大多数都没有尝过。
三人淡淡地说了些客气话，就开始认真地吃东西。我边吃边赞，“小郭先生，说实话，这些食物的味道真是好极了，不愧是大酒店里的食物。”小郭先生呵呵地笑着，说：“那是当然，酒店除了客房好，就是吃的东西一定要好，否则怎么能留住客人呢！”欧阳天天说：“以后要住酒店，千万还是要回银座哦，保管让你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我说：“我不会是洛逸飞和夏丹那种人，恐怕很难照顾到酒店的生意。”他们当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小郭先生也怕我收不住话，提起洛逸飞，所以忙把话题引开，“小青，新的工作找好了吗？”我说：“没有。”“那住的地方呢？”我摇摇头，住的地方也没有找好。我做决定要离开酒店，其实没有做任何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