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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毒剂配出来那天,陆舒同晕倒在实验台上。
贺新勇愤怒地揪起韩蓄的衣领,打算将他从花园钢琴处直接将他拖到实验室,去看那个因为日夜努力而脱力的可怜人。
“你欠他的!”他的手脚仍然不是那样灵活,如果韩蓄反抗,他未必是韩蓄的对手。
韩蓄任他拖着,懒洋洋地挑眉,笑问:“你想怎么样?”
贺新勇低声说了要求,韩蓄笑得肩膀都抽动起来,摇摇头:“办不到,不过——”原来听到他回绝的贺新勇一面怒容,正想口出威胁,却在听到后两字觉得事情仍然有所转圆。韩蓄慢条丝理地说:“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圆他的心愿,让他高兴下。”
贺新勇听完他的办法后红了眼,问出一句他放在心上很久的疑问:“我真不明白,你看中肖雅什么,她为什么就这样值得你为她?”
韩蓄笑:“胡须勇,你有没有试过有时候站在特别阳光充足的地方时,感觉自己肮脏?觉得世界像欠了自己,逼得自己不得不沉入黑暗里?有没有试过看到别人的幸福就想要去毁灭,因为你得不到这样的幸福。或者说,如果你看到一个人明明遇上了和你差不多的命运,你屈服于黑暗的诱惑,那个人却仍然执着于光明与美好时,就有各种不明的情绪让你想去毁掉那个人?”
他的问题有点多,慢悠悠地一个一个地说出来,带着笑意似乎根本不用贺新勇去回答,他的笑容就已经在明显地告诉贺新勇,你肯定有。
也只有说起肖雅的时候,他会有这样的耐心,也只有当肖雅已经离开他,剩下只有思念与怀念时,他才有这种兴趣去和别人说起自己对她的感情。
“我刚见那个小丫头时,就觉得她的笑容很碍眼,为什么同样生活在那个院子里,她能笑得那样灿烂。于是我骗她,让她差点死掉,我要看看她会不会因为这样怨恨,或是变成一个胆怯的人。
可是,她还是那样的生气盎然,那样执着于一个并没有善待她的哥哥。你说,这样的人,对我这种已经立志要活在阴暗的地方,并且让其他人也跟着我一同堕下地狱的人来说,是不是很吸引?
我想看看,在我的推动下,她是会变成我这样的人,还是仍然像最开始一样的明媚。”
抬起手闭上眼,韩蓄的微笑十分陶醉,继续缓缓地述说着他对肖雅的感情:“她很聪明,却从来不愿意多动心思去猜忌,在她的人生里,没有什么是不能见光的。
她活得那样的纯粹自在,不管在她身上发生过多少难过的、不公平的对待,她仍然像天生属于那重光环下般骄傲。在我身边,有那样家庭背景的人不少,她的家庭除了用钱浇养着她外,没有给过她多少庇护。
看到她这个人,谁能想到她是一个从小就家人流放的孩子,谁又能比她更昂首挺胸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不了解肖雅家里背景的人,只看到她如同天之骄子般活着,自在嚣张。贺新勇跟在韩蓄身边已经十年了,当然也明白肖雅在肖家是怎么一个存在的,顺着韩蓄的话去想,似乎肖雅还真的是那样的一个人。
像光,又像风一样。
“我越想将她耍弄在手中,就越觉得自己沉沦在她完全自在的笑容里。她背负着的东西,如果压得她觉得难受了,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甩身离开。我变得又想抓住她,又不能将她逼得太急。到最后,患得患失的人是我,从开始想毁掉她到最后完全不忍心看到她笑容里,掺入任何杂质的人,也是我。”韩蓄娓娓细述自己的失败,却有一种输得甜蜜的感觉。
说完这话,他抬起头,海一般蓝的眼直视着贺新勇有些发红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所以,肖雅她不是我的命,她是我的理智。”
韩蓄没有命,不可怕。
韩蓄没有了理智,贺新勇感觉脊梁骨发寒。
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韩蓄轻而易举地从他手上挣脱,往陆舒同的方向点了点头:“那么,你看是不是按我说的办?圆他一个美梦。”
陆舒同晕倒了,再醒来时,却在自己的房间。
可能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进食,他感觉头脑很晕。习惯性的摸一摸脸,只摸到些许细微的肉刺感,绷带没有了!
吓得他立刻从床上弹跳起来,扑到镜子前。
还好,其实他的脸已经恢复原样了,那些丑陋的疤痕都不见了,嘴和眼的部分都已纠正过。他刚才摸到的小肉芽是伤疤移除后,仍然没有全部磨平的后遗物。医生曾经再三和他强调,整型整容手术不是一次就可以完成的,后续还需要做细节的处理。
他的脸回来了!
他越看越满意,那眉,那眼,还有那个嘴型,看着看着,竟然有几分神似肖雅。
一双手从背后扶住他的肩,然后就是男人狂风烈火般席卷而来的深吻,他着迷的半是朦胧地看着那双蓝眸,像是海中漩涡一般将他吸引了进去。这是带着力量与征服的行为,在唇舌交织中,陆舒同竟然尝到了爱意的滋味。
这种感觉很深刻,他的心很甜蜜。
他驯服地任由对方抱起,压倒在床上,着迷般抚摸着那肌肉累累的雄壮躯体,带着崇拜与深深的爱他亲吻着恳求着:“爱德华……”
他的声调已经带着渴望的哭腔,对方微滞了滞后,就更重更深地折磨着他,带着点惩罚和怒气。他不懂,他已经这样的爱对方,为什么对方还要生气,他求饶般攀着对方的身体,配合着那疯狂的动作与节奏,哭泣着,求恕着。
他的脑子已经成为了一团浆糊,没有办法思考……
陆舒同从美好的梦里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走了。
可是疼痛疲惫的身体告诉他,那不是梦。
摸着自己脸,陆舒同对着镜子,一再地笑,直到练习到他自觉神情妩媚,笑起来浮露出妖艳的感觉。如果现在他的边上有别人,一定会份外的觉得毛骨悚然。
爱,从来都是一开始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只付出,到后来发现,没有一种爱情,会让你不想从外表到骨子里都将那个人独占。陆舒同是一个聪明而执着的人,当品尝到得到的甜美,聪明的人将会想要更多。
“舒同,休息得好吗?”陆舒同在花园找到了正在练琴的韩蓄,他头也没有回,已经从脚步中知道是陆舒同,带着笑意地打招呼。
先回应了一声表示的确是自己:“爱德华。”
然后陆舒同顿了顿脚步,不自在地抚了抚脸,然后整理了下头发,才带着欣喜地走过去,倚在钢琴边,露出练了好久的笑脸。好久了他不敢这样正对着阳光,露出自己的脸,现在终于可以了。
停下手,韩蓄笑得很妖孽地问:“舒同,昨天听说解毒剂出来了,我去找了下,发现没有找到现成的药。”
陆舒同的笑慢慢敛去,也从半趴倚在钢琴上的姿势回复,又像是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皱着眉,他嚅嚅地说:“爱德华,昨天你……你没种过荷尔蒙针?”
韩蓄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随即点头:“是啊,其实我没种过。”
陆舒同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仍然感觉心里揪着难受,于是他涩涩地说:“爱德华,之前你说过,太轻易得到的东西,容易让人不珍惜。所以,针剂不能量产,我觉得,解毒剂只有掌握起来新鲜供应,才会有控制的力道……”
虽然这番话在心里演练了多次,可是末了仍然会害怕韩蓄的反应,小心翼翼地抬眼去偷瞧。
韩蓄趴在钢琴上哈哈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
好,陆舒同终于也懂得了谋算——
“苹果,我得和你说件事,你答应我要冷静。”肖雅和苹果这夜陪着宝宝在睡,好不容易精力旺盛的宝宝终于进入了睡眠,肖雅轻轻地对苹果说,并将手盖在苹果的手上稍微用了力度去压紧。
苹果心里抽了抽,知道这事肯定是很重要,否则肖雅不会用这个动作来传达她的紧张。
肖雅将最近的遭遇源源本本地和苹果说了,包括自己对韩蓄那份已经不可能放弃的执着。她并不相信韩蓄会离开自己,以他的个性,更不可能会突然间爱上男人,何况是那个神经叨叨的陆舒同。
“苹果,我的左手这两天快没有知觉了。”说完自己的看法后,肖雅突然很平淡的来了这样的一句话,关于她的手。
果然苹果整个人弹了弹,幸好肖雅已经紧紧地用右手压着她的手。
“肖雅,你是说?”接下来的话,苹果不敢问,她想的方向都是不乐观和不好的,她希望自己想错了。
肖雅点点头、耸耸肩:“那个陆舒同是搞生化的人才,如果说韩蓄唯一没有办法完全控制的,就是他的能力。如果不能控制又不能毁掉,那肯定就是说,他有弱点要依靠陆舒同。而我,就是韩蓄的弱点。”
这段日子,她想了很多,结合韩蓄离开前一天对自己说的话,再看到左手逐渐失去控制,肖雅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韩蓄会这样做。
他说过,就算有一天他要离开她,也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