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坚强独立的张爱玲,其实,她是那么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依靠。像武侠影剧里武功高强的女侠,她们看上去世间无敌,似乎什么也不怕,谁也不需要,而在内心,她们比那些表面上弱不禁风的女子更需要呵护。张爱玲命运中的悲,在于,这一生,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落难在美国1955年的秋天,张爱玲和好友炎樱一起来到了美国纽约。身在繁华的都市,她的眼里却涌出了酸楚的泪水。
初次来到纽约,没有熟悉的亲人,只有一个好朋友陪在身边。这一年,张爱玲已经跨入了中年。对于一个30多岁,来自中国的靠写作为生的女作家来说,生活变得残酷起来。
在纽约,张爱玲只能住在由救世军办的职业女子宿舍里。救济军,其实就是以救济贫民而出名的。在这里居住的除了穷困潦倒的醉汉,就是成了寡妇的胖太太们。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张爱玲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单和落寞。此时,她从万人瞩目的著名女作家沦落到被救济的贫民。社会地位的巨大反差,让张爱玲承受着巨大的精神痛苦。除了精神痛苦外,生存也成了她必须考虑的问题。这时候,张爱玲知道了位于新罕布什尔州彼得堡有个麦克道威尔文艺营。无奈之下,1956年2月13日,张爱玲填写了申请书寄往那里,信中写道:亲爱的先生/夫人:
我是一个来自香港的作家,根据1953年颁发的难民法令,移民来此。我在去年10月份来到这个国家,除了写作所得之外,我别无其它收入来源。目前的经济压力逼使我向文艺营申请免费栖身,俾能让我完成已经动手在写的小说。我不揣冒昧,要求从3月13日到6月30日期间允许我居住在文艺营。
张爱玲把信寄走后,就开始了等待。在她的生命中,已经习惯了等待。等待母亲归来,等待胡兰成,等待作品问世,现在,居然在美国等待一个能够免费让她栖身的地方。
从无名到有名再到贫穷,这时的一代才女尝尽了人间冷暖和人生百味。但是,她不曾绝望。当那年她从家庭那所“监狱”逃出来获得重生的时刻,她就已经读懂了磨难。
忘年之恋张爱玲来到麦克道威尔文艺营的时候,已经36岁了。虽然已经步入中年,但是,张爱玲的身上,依然散发着中国女人的魅力。
在文艺营里,她遇到了赖雅。赖雅于1891年出生在美国,父母是德国的移民。他17岁进入宾州大学攻读文学专业,20岁以前发表了很多的诗作。他曾在哈佛大学攻读硕士学位,曾是麻省理工学院的英文教员,曾任《波士顿邮报》的战地记者,去欧洲对第一次世界大战进行过报道。战争结束后,他成为自由撰稿人。赖雅结过婚,生有一个女儿。1926年离婚。从30年代中期以后,赖雅成为一个忠诚的马克思主义者,但他一生也不曾加入共产党。
赖雅初见张爱玲,就被她的气质所吸引。当春天来到的时候,他们开始到对方的工作室互访。彼此的谈话越来越投机。
当复活节聚餐的时候,两人肩并肩坐在大厅内用餐。等到了5月初,彼此已觉得有缘。
张爱玲把自己的爱情之箭射向了赖雅。一位36岁,一位65岁。两人的忘年之恋在美国发生了,让熟悉两人的朋友感到不可思议。5月14日,赖雅在文艺营规定的时间到了。在他离开营地前,张爱玲主动向赖雅表达了自己的爱情。赖雅很激动,他得到了他期望的感情。
6月30日,张爱玲也到了离开文艺营的时间。收拾好行李,张爱玲搬进了纽约一位好友的家里。纽约,摩天大楼与奔驰的汽车,都在诉说繁荣背后的贫穷与饥饿。离开文艺营的张爱玲,仍然面临着生存的压力。在这个繁华的都市,张爱玲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她只能靠写作为生,可在美国,她的作品邮寄出去,却无人问津。此时,让她感到了在美国生存的艰难。在艰难的生活中,张爱玲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没有做妈妈的思想准备,更没有经济能力来抚养一个孩子。她想起了赖雅。于是,在7月5日的这一天,赖雅收到张爱玲的信,信上说:她已怀孕,孩子是赖雅的。赖雅看完信后,又喜又愁。
赖雅决定向张爱玲求婚。但是,孩子必须打掉。他们的日子太艰难了,不可能养活一个孩子。张爱玲同意了。
8月14日,张爱玲和赖雅举行了婚礼,但是,孩子却做了人工流产。从此,张爱玲永远无法做母亲了。命运于她,没有一丝一毫特殊垂青,哪怕她是才华横溢的旷世奇才,总是让她取舍。从一出生,她无从选择地被罩上贵族光环,却要因此舍掉许多。舍掉亲情才会自由,舍掉爱情才会保有完全的自己,舍掉一些女人的特权才会有安稳的生活。每每到这里,笔者都会鼻子酸酸,眼泪在眶里转,好想大喊:请不要再这样折磨这个小女人!
结婚后的张爱玲,因为有了赖雅,虽然日子清苦却也快乐。她已经渐渐忘掉了与胡兰成的那段虚无缥缈的爱情。胡兰成在张爱玲的眼里,就是一只飞进花丛戏花的蝴蝶:只喜欢与美丽的花儿跳舞,却不想选择一朵鲜花,永远陪伴在它的身边。与胡兰成相比,赖雅更像一棵大树,能为她遮风挡雨。爱,需要浪漫,需要承诺,更需要永远。
张爱玲在散文《爱》中曾这样写道: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
这就是她的爱,正好赶上了,原来赖雅在这里等待着她。依然是张家女人风格,一头扎进去就全力以赴,毫不保留。
张爱玲的两次婚姻都像戏剧。前夫从汉奸到叛逃;现任的丈夫赖雅却是个忠诚的马克思主义者。从黑色到红色,从反面到正面,张爱玲都选择过了。这也说明:她只看重男人的才华和对她的吸引力,不管他代表的是何种政治观点。
第二次婚姻还算美满,直到1967年10月,赖雅去世。
在美国,张爱玲又开始了独自一人的生活。只是她不愿再嫁了,她宁愿守着曾经与赖雅的美好记忆,活到老。至此,不得不说,人生已成定局——孤独凄清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