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旁观
初识张爱玲作品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当时,回归的张热迅速席卷了大学校园。在此之前,占据同学们床头的是《玫瑰门》和《废都》。那几年的文风潮流就是把一块嚼完的泡泡糖塞进人们的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每当此时,我总是去看金庸的武侠来调节心情,后来有同学向我推荐她的《倾城之恋》,开始以为是像琼瑶作品一样的言情小说,及至看后才知道,是把人性的污点抖到明处的东西。她是那样犀利、尖刻,不留情面。
张爱玲看世界是悲观的,她的作品也弥漫着浓厚的悲剧色彩。张爱玲用“男女问题”作为主线,叙述了一个个牵牵绊绊的情爱悲剧;她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悲剧感叙述一个个悲凉的“传奇”,营造了一个阴气森然的世界,男男女女如在鬼蜮进进出出。男女间虚伪、欺骗,男女的世界灰暗、肮脏,弥漫着窒息的腐烂的气味。张爱玲笔下“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男女间无真情,在玩着“爱情”的游戏,进行着玩世不恭享乐主义的精神游戏。人性的自私、卑琐、冷漠、虚伪、扭曲、变态,在其笔下一览无遗;情爱的虚假、无爱的婚姻、生命的残酷与脆弱,在其作品中处处可见。她的整个创作渗透着一种悲凉的阴气。
过早接触人生苦难的她,处处感到生存威胁,用局外人的眼光打量着这个世界,因此她能冷静地将人性的失落、畸形描绘得深入骨髓。《封锁》中的一对男女在非常时期因故被封锁在电车车厢内,两个生活中不失为“好人”形象的男女,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产生自然而然的爱情,却又爱得那么真诚。但当封锁打开后,他们便又恢复惯常的生活状态,乖乖地像乌壳虫躲回“巢里”去了。他们又汇入各自的人流中,“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人的情感被压制到何种地步。翠远与吴宗桢两人只有在非常态下才能撞出一丝火花,他们二人都是没落文化长期浸染的产物,他们走不出没落文化的圈套,他们明知挣扎无益,也不挣扎了,不敢正视真实自我的存在。
早年的失落于家庭,又与家庭一起失落于时代及战时特定历史时期的失落感三者相结合,形成了作者深深的悲剧意识。这也形成了作者复杂的心灵;也决定了作者对人性的悲观,对历史的悲观,对现实的悲观;也形成了作者独特的悲情的艺术审美感和创作观。那不是淡淡的哀愁,也不是美丽的忧伤,而是令人彻骨的冰凉的悲观。
看她的作品,人们会认为她对于人是过份挑剔而偏狭的。事实并不是如此,她对胡兰成的爱是刻骨铭心的。对于胡的一再负情,她是一再让步。难怪有人说再聪明的女人在爱情面前都变成了笨蛋,她这样一个冷眼观世界的人也逃不了这个困惑。其实胡兰成这个爱情老手只是把一句“临水照花人”献给了她,就令她痴情不已,类似的话他也会说给其他几个女人听。
通过她留下的言语文字,我们可以体味到,她的一生中少有敞开心扉的快乐,短暂的幼年里有一点儿,跟胡兰成热恋时有过稍纵的欢娱,此后再也不见了。直至晚年离群索居,死后很久才被人发现。
她带了许多光环,冷漠地来,冷漠地走,不带走一丝尘埃,留给人们的是凝结了人间苍凉与美的财富。在岁月的这边,让我们用心去倾听张爱玲的那些有点儿苦涩的人生故事,走回过去,感悟才女的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