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飒飒,落叶萧萧,凉意微沁。
玉泉宫的夜晚,一改往日的肃清,今日倒别有一番喧哗轰轰烈烈地上演在前厅的餐桌上。
“莫姐姐、莫姐姐……我要吃那个大虾!你帮我夹一个,快点快点!……哇!好大的虾呀!”
“莫姐姐,这鸭子烤德真得味儿!来来来,你也尝一下……是不是很香?”
“哇呀!这什么菜呀!呼呼……真辣!”
叶宛衣捋着袖子吃得油光满面,一双筷子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两只泛着油亮亮的爪子在桌子上空盘旋着。因为这张巨型八仙桌体格甚大,她娇小的身子够不到对面的菜肴,于是干脆站起来,肆意的东捞一把西夹一道,还不时的对各盘名贵珍馐大加评论。
“这个有点咸!”
“这个太辣了!”
“嘿,这个好吃这个好吃!又香又脆又酥,我怎么从来没吃过?莫姐姐,这个叫什么名儿呀?”
莫紫霞正夹了根油菜放进身边莫寒的碟子里,听到一直咋呼的宛衣喊自己的名字,于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宛衣伸着油腻的手指指向面前那盘洁白如玉微微泛着绿光的素菜,于是微微一笑,张口欲答。
“那菜名叫玉女白笋,取材于太华山最北端背风向阳处的一片竹林,日出之前采撷,仅取顶端一截,吸昨日暖阳之灵气,浸今日晨曦之露华,干爽可口,不仅有养颜美容之功效,还有滋心润肺之奇能。”桌子左侧的背光处,风不醉两指拈起青花瓷酒杯,微微翘起兰花指,丹唇晧齿,正惬意地吮吸着杯中猩红的葡萄美酒。让人不禁怀疑方才那番话是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风公子对我玉泉宫的特色菜都能了解得如此详细,想必私下里定是花了不少功夫吧?”紫霞冷漠地瞄向斜对面的桌角。
那里因为是背光,紫霞瞧不清暗光处的风不醉究竟是何样表情。
“功夫不用下,只要用心即可。”风不醉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伸手便取来手边的玉瓷酒壶再细细斟满,瞥眼瞅见旁边独孤岳面前放置的酒杯也见了底,便捎带满上,“老是喝烈性十足的烧刀子便不知别处美酒是何味道,来,尝尝莫丫头亲自酿的葡萄紫。”
那语气,那神色,不像仅只有一面之缘的浅薄交情,倒像是多年来推心置腹的好友。
宛衣抓肉丸子的手顿在半空,她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白衣人,眼神中有疑惑、有惊异,还有,些许的冰冷……
独孤岳迟疑的动了动身子,抬眼望向身边这个白衣耀眼的男子,眸子里有轻微的疑虑。风不醉旁若无人的重新拈起酒杯贪婪地抿了起来,全然不理会独孤岳不解的目光。
而最终,独孤岳伸手端起眼前的酒杯,猩红的液体流水般颤动着,惹得杯壁一片殷红。
没有多想,便一饮而尽。
他想,这个白衣男子,不简单……
“哎。你们别愣着啊,快吃快吃,不然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宛衣吧唧着油汪汪的嘴,呜咽不清的说着话。
“姐,我想吃那个鸡腿。”莫寒忽然扯了下紫霞的衣袖,低声道。
紫霞先是一愣,怀疑于刚才是否出现了幻听,待看到莫寒真的是在转着脸望着自己讲话的时候,刹那间一道暖流袭遍全身。
莫寒,好像有些不同了呢……
“好,好,姐姐给你夹。”紫霞忙不迭的取筷便要向那只“独腿”烤鸡夹去,却忽然,一双筷子捷足先登,将仅剩的那只鸡腿夹了去。
“莫寒,你喊我声姐姐,我就把它让给你吃好不好?”宛衣手拿着那只黄澄澄的肥鸡腿在莫寒眼前晃了晃。
“我只有一个姐姐。”莫寒乖乖答道。
“那你喊了我姐姐不就俩姐姐了吗?你看,你喊了我就等于白捡了一个人又美、心又善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天仙姐姐,难道你不觉得对你这是多么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吗?”宛衣眯起眼睛,继续对坐在对面的莫寒循循善诱。
莫寒摇了摇头,否认了宛衣一番珠玑之语,“姐姐美,”他对视上紫霞含笑的眼眸,继而转头望向宛衣,很认真的说了三个字,“你,不美。”
“噗!”一直在吮吸美酒的风不醉张开便将口里的酒水喷了出来,那情景,好似中了敌方一掌后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般壮烈;
独孤岳皱了一下眉,像是在极力不醉忍着一股正由肝肠往上冲的笑意;
宗子凡拿酒壶的手像是一下子贴了上去,一时竟定住了;
而一直在副陪位置上一言不发的莫连诀此刻夹着菜正往嘴里送的手忽地停在了半空;
一直在紫霞、莫寒身后侍奉的挽青、含翠也同时一怔,面面相觑。
下一刻。
“哈哈哈!……”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顷刻间爆发出来,那阵势颇有地动山摇之感。
紫霞抚了抚莫寒的背,咬着嘴唇笑弯了眉;风不醉更是前仰后合,大笑之声不绝于耳;
独孤岳摇头绽开一抹笑颜,便顺手倒起酒来;
宗子凡与莫连诀笑出声,指着莫寒愣是半天说不出话儿;
挽青与含翠一边忙给主子捶背一边嬉笑着……
“你们都笑什么?!”宛衣气急败坏的跺脚大吼,脸颊上映出两圈红晕。
“没有没有,宛衣很漂亮,又可爱,很是讨人喜欢,莫寒在与你玩笑罢了。”紫霞见状,连连安慰。
“是啊是啊,叶小姐与我家小姐一样,都是国色天香!”含翠与挽青赶忙附和。
叶宛衣嘟着嘴,漫不经心听着她们的劝慰之语,瞪着眼睛偏首思索半晌,忽然,她猛然抬头,站起来对着又在旁若无人抿酒的风不醉问道。
“风先生,您说呢?”
众人一时怔忪,嘈杂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谁也料不到宛衣竟然公然与一个大家都不知来头的陌生人说话,语气随意之中透露着威严,犹如至尊女王。
“我在与您说话呢风先生,莫姐姐说我漂亮,您认为呢?”见风不醉惘若未闻的不理睬,依然吮吸着酒杯,叶宛衣不紧不慢重复一遍,脸上的笑容若隐若现。
房间更加安静了,气氛逐渐浸入了怪异的气息。
风不醉仰头将最后一滴酒滴进口中,懒洋洋地拂了拂衣袖,慢吞吞地站起来,与叶宛衣平视。
“真正的美是从心里、骨子里浸染出来的,就像这个,”他随手抛起一个苹果,在手里掂了掂,“看起来挺诱人,其实呢。”咔嚓一声,苹果在手中粉碎,风不醉慢悠悠捏起里面的黑核,“其实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叶宛衣稍一愣神,继而微笑了一下:“好漂亮的解释!风先生是聪明人,凡事心里有数,宛衣冲撞了。”语毕,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眼睛眨巴眨巴望着餐桌。
“莫姐姐,还有哪道菜是你家的招牌?快让我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