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搬家（三）
我一直不明白。
为什么亲人会变得陌生。
如果有一方做出一点点的让步，如果有一方不计前嫌，我相信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村里有人发现了外祖父一家的事情。
所以村里又多了一件可以谈论的事情。
当时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这是外祖父家的家丑，我的外祖父和祖母都是老实人。即便人们谈论也没有去说什么。他们觉得事实就是这样，就让别人去说吧。
可是我的父亲是非常好面子的，这件事让他觉得非常羞耻。
在生产队里面上工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这个毛匠是个硬脾气。大家都不敢在我的父亲面前说这件事，不过在背后则常对我的父亲指指点点。
反观我的大姨一家，觉得是我的父亲把这件事情传了出去。毕竟在他们的眼中，我的父亲才是这个家的外人。
是我的父亲让这件本不该发生的事情，暴露在人前。
自此大姨一家把所有的过错都记恨在了我的父亲身上。
时间长了以后，生产队里的人就逐渐地忘记了，只有一些实在无聊的人才会不时提起。
而两家的关系从那件事以后却变得紧张起来。
母亲是不会告诉我这些的，而我的父亲就更不可能了。
这些都是我的姐姐告诉我的。
而我的出生，非但没有让两家人的关系得到改变。
反而让两家的关系更加紧张。
因为我是男孩，一家人都高兴极了。那种高兴是用语言形容不了的。
男孩和女孩有着天壤之别，重男轻女的思想深深地根植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我的出现让我们家的香火得以延续下去。
春忙的所有疲累，也好像都因为我的出现而悄悄地隐退了。
当时我们那里有一个习俗叫“婴儿祈福礼”。
在婴儿出生的第三天，婴儿的生母一家人是要集中到一起祈福的。所有的亲戚都是要到场的，不然以后对这个孩子不好。
在我出生的第二天，从生产队里的卫生院回到了家里，也就是那天我那硬气的父亲就去找我的大姨一家，虽然两家人因为那件事关系变得很僵硬。
可是，我的大姨一家，视而不见。
父亲吃了闭门羹，回到家里，一声不吭。
我的母亲和外祖父他们一看我的父亲的样子，就知道了结果是什么。
当天晚上我的外祖母和外祖父也跑去求他们。
这次大姨一家没有把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拒之门外，不过无论外祖父他们怎么劝说，他们就是不答应。
说这是别人家的孩子，和他们一家无关。
外祖父和外祖母沮丧地回到了家里。
眼看着明天就来了，可是我们家这唯一的亲戚就是不来。
我的母亲还不能下床，她挣扎着在父亲的搀扶下来到了大姨家。结果我的大姨一家说好了似的，把他家的茅草屋的门死死的拴住，任凭我的母亲怎么求情都没有开门。
我的母亲昏了过去。
我的母亲对她的姐姐彻底地失望了。
我的祈福礼也就这样过去了。
两家人的关系彻底决裂了！
本以为两家人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可是世事无常。
在我三岁的时候，我的外祖父过辈了。
我们两家人有了自那件事以后的第一次交集。
七十年代的农村，虽然经历了破四旧。可是人们对鬼神的敬畏还是深深印刻在他们的血液里的。
大家对死亡这件事充满了悲痛和敬畏。
外祖父过辈的那年，是秋天，大旱。
本来年年收成就不好，这突如其来的大旱像一把巨大的锤子狠狠地夯在整个生产队人们的身上。
在生产队的集体食堂也没有了往常的热络。
大家只能勉强吃饱，不饿肚子。
我家也是。
而外祖父的过辈，对我们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在外祖父过辈之前，我们家的绝大部分积蓄都用来了看病，现在一副棺材成了我们家最大的难题。
我的父亲到生产队里去找队长帮忙，队长说现在集体的吃饭问题都快招呼不过来了。我们家的事他也帮不了。
向别人家借吧，大家都差不多。
这时，我的大姨一家来了。
外祖父的过辈，我的父亲去通知了大姨一家，毕竟外祖父是她的父亲。
可是大姨一家并不是来帮忙的，而是事先声明，他们一家都快饿死了，他们帮不了什么。
那时交通、通讯也很差，我的父亲不能够回他的老家找人帮忙。
而且，天气炎热，死人是不能放久的，我们家要尽快让外祖父下葬。
远水真的解不了近渴。
最后，我的父亲和母亲决定把我们住的两间茅草屋给卖掉。
邻村的人知道了我家要买茅草屋，而且知道了我家的情况，就来看屋子。
好在，这世上好人还是占大多数的。
那人给了一个很高的价格，而且愿意让我们把外祖父的丧事办完，并且我们找到新地方住再来收屋子。
我的父亲用这一笔钱，给我的外祖父买了一口棺材。
外祖父下葬那天，天气突然变了，下起了雨！
父亲从村里找了几个人，把我的外祖父抬上山了。而我的大姨一家，在外祖父下葬那天，亲自到场了。
这是我记忆里的，我们两家人的第一次交集！
全家人都沉浸在深深的悲恸之中。
可是生活还要继续。
在外祖父的头七过后，我的父亲开始四处打听着，不过都没有着落。
外祖父的头七刚过的第二天傍晚。
我们家里面来人了，来了一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
我的父亲的三哥来了。
我的父亲和他的三哥整整聊了一晚，他们当时聊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的父亲的三哥，也就是我的三大爷，在第二天祭拜过我的外祖父后就回去了。
我的父亲把我的三大爷送出村口以后，回来告诉我们新家找到了。
原来，三大爷是最近才知道我的外祖父过辈的。所以昨天才来到我家。
在知道我家的这个事情之后，正好他们那里有两间茅草屋。
屋主要搬走了，正在准备卖呢。
三大爷就赶紧回去打理了。
在听完我的父亲的建议以后，她们决定按照父亲的意思，搬家。
一方面，在这个时候，我的母亲和外祖母都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我的父亲成了这个家里的说话人。
另一方面就是我的外祖母和母亲对这里也没有了什么留念。
我的父亲就去找队长办理转到另一个生产队的相关手续。
这就是我们一家人搬家的原因。
我看着父亲的满头白发，问道。
“那你们搬家以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