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历,元亨1547年。
山中无岁月,倏忽不知年。
这里四面环山,壁立万仞,高峰大壑,尽显苍茫。
一潭清水玉镜般嵌在平地中央。
清晨的阳光,照在山顶,投下一大片的阴影,山顶阳光普照,山下却雾霭浓郁。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一生之计在于勤。
早晨,正是万物吐故纳新,展现生机的时候。
因此晨练,作为一个武者来说,那是必不可少的功课,断然不会放弃这最佳,也是最有效的锻炼时机。
“哼哼,哈哼!”
此时,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正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地上迎着朝阳锻炼,别看他小胳膊小腿的,但那股子认真劲,却是一丝不苟,他一招一式使将出来,有模有样,进退腾挪,亦是张弛有度,颇见功底。
“老猿倒挂”
“嘿!”
“铁锁横江”
“哈!”
“力发千钧”
“哼!”
男孩年岁虽小,所使拳术也只是普通招数,但他一路施展下来,毫无滞碍,显得极是纯熟。
不久,一套拳术已是打完,也不见他收势,接着又从起手开始,这一次却是慢多了,每出一招,他都是先运足了全身的力气,直至涨得小脸通红,这才吐气开声,猛然击出。
这次所花费的时间,相较第一遍长了不止一倍,待到最后一式,已是浑身冒汗,衣衫尽湿了,谁知他仍不罢手,小嘴一抿,咬了咬牙,又重新拉开了架势。
但见他稍一蕴神,倏地脚下步伐连转,双手穿花蝴蝶般翻来覆去,倏放倏收,这一趟较之前面两次又是不同,闪身换式,一味求快,快到他所能达到的极限。
同一套普普通通的拳法,他这三趟下来,一稳、一劲、一快,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效果也不一样。
不远处,有两人一坐一立,脸上充满慈爱欣慰,略带一点小小心痛的看着他,却正是步成龙与苏小云夫妇。
“天儿真是聪慧,这一屁大竟就能举一反三,连我都从来没想过,拳法还能有这么个练法的,他这一趟‘形拳’,若仅凭招数,连练了几十年功夫的我都胜不了他!”步成龙含笑道,欣慰之余竟是大加赞赏。
“是啊,正如他师父所言,天儿果是练武的奇才,不但根骨极佳,天赋更是出众。”苏小云依着一株百年老松而坐,手抚青石,眼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眉眼带笑的道:“原本我还担心自己受伤时会波及到了他,如今看来是多余的了。”
“是啊!不过,天儿他现在就能达到炼体的后天巅峰,也是多亏了他师父所留下的那些丹药。”步成龙靠过去轻轻的将她窄窄的肩头一拢:“你我今生算是废人了,自从那次重伤后,虽经天儿师父所赐灵丹调养,但仍是掉落了一个境界,兼且资质有限,若想再有寸进,已是难如登天了,好在还有天儿……”
“龙哥。”苏小云伸出纤纤玉手,捉住步成龙厚实的手掌,打断他的话语,抬头看着他道:“你是想将报仇的事着落在天儿身上?”
“嗯,那是当然了。”步成龙回道:“天儿聪慧勤奋,根骨奇佳,如此一块璞玉,若是好好雕琢一番,何愁大事不成,沉冤不雪,又何愁家道不兴!”
“龙哥,以前天儿没出生时,我也是想的和你一样的,希望能留下一颗复仇的火种,但是现在我却只指望他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成长。”
苏小云靠在步成龙怀里,道:“他有修武天分,又肯下苦功,若有一天踏出了自己的道路,固然是值得高兴;但我却不想他小小年纪便为仇所压迫,为恨所驱使,那不是我想看到的,那对他太不公平,也太残忍了,我只要他……只要他开心就好。”
“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别看他练功如此勤奋,你知道的,我可从来没有逼迫过他,身为人父,子女始终是一生中最大的牵挂啊。”
步成龙言及此处,仰天一叹,又道:“但是,仇,始终是仇!焉能不报!否则,你叫我如何对得起步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父母,对得起昙儿,小七,良叔,以及所有死去的步家几百口英魂!我心难安啊!”
“要不这样吧。”苏小云闻言神色黯然,想了想道:“也许正如你所言,天儿天生就是块练武的料,仇虽然也是促使一个人成长的动力,但过早的在他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就算最后达成了愿望,可终会在他心里留下阴影,这甚至会影响到他的一生,倘若因此扭曲了他的本性,日后只怕反而难以踏上武道的巅峰,不如顺其自然吧,他将来有了成就,再提报仇岂不是更好。”
“你说的有道理。”步成龙沉吟了一下,思量着道:“不如这样吧,等他十五岁成人,性格确定了之后再告诉他,毕竟他也有权知道,路是自己的,由他去选,我俩只能尽到作为父母的责任,养育,教导,走什么样的路,就由他自己决定吧!”
“也好,教一个只为仇恨而活的可怜虫,倒不如给他指引一条通往光明的路。”苏小云意味深长的道:“若他真有一天在修炼的道路上走得远了,甚至踏入了武道的巅峰,又岂灭不了一个小小的方家。”
“那倒也是,若只求灭了方家的话,只要达到‘归元’之境便可,毕竟方家修为最高的老祖,也不过区区凝神巅峰而已。”步成龙自信满满的道:“而凭天儿之资,又岂如你我一般,在‘凝神’期就遭遇瓶颈,多年未见长进,还被人枉称之为‘青峰镇’百年一遇的天才,现在跟天儿一比,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步成龙顿了顿又道:“‘归元’之境在我们来说无异于是难比登天,但对天儿来说,不是我夸口,那也许只是纸张一般的障碍,‘皇极’,怕也不是他的极限,将来只怕比他师父也是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哦,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苏小云神情略带思索的道:“你说天儿师父当时走得那么急,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又为何非得定下十年之约,难道他这一去竟要十年才能办成他所说的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