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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国庆长假,兮敏在程家和父母家各住了一天,怀孕打乱了她的出行计划,不方便长途跋涉,只好待在家里。程钧逸见她闷闷不乐的,提出带她去邻省海边住两天,她高兴得简直欢呼雀跃,连行李都收拾好了,结果他突然被一个电话叫去公司开会,一开就是两天两夜,不但没有回家,连每晚十点的电话都是秘书关琳打来的。

兮敏一直忍着没有主动给他打电话,到第三天他还是没有回来,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大好阳光,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刚拿起手机,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直觉告诉她这个电话是他打来的,赶紧下床,连拖鞋都没穿,急急忙忙跑到客厅,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虽然没有摔得多严重,但是肚子恰好磕到了沙发扶手。她心里一惊,赶紧站了起来,仔细地感受了一下,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这才松了口气,接起电话:“喂?”

“这么久才接电话,还以为你在睡觉。”他的声音低沉,听起来似乎很累。

“我还睡得着吗,如果你再不回家,我就该去警察局报案了。”她正在气头上,语气相当不悦,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想了想决定吓吓他,“我刚才摔了一跤,现在肚子很痛,所以真的要去睡觉了,你继续忙你的去吧,程总经理。”说完就“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兮敏听到门铃声的时候,故意不去开门,任由门外的人按得越来越频繁,还伴随着重重的敲门声和叫她名字的声音。她继续按兵不动,无意间看到被放在电视机旁边的钥匙,只好认输,起身去开门。

“你怎么老是不记得带钥匙?”看着眼前风尘仆仆、面色焦急的人,她皱着眉说。

程钧逸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问:“怎么样?肚子还痛吗?”

“如果我说不痛了,如果我说我刚才是骗你的,那你是不是立刻就回到你的生意里去?”

他顿了一下,进屋关了门,握住她的手,说:“当然不是。公司发生了紧急事故,我不能不去处理。”

“是啊,公司的事对于你来说都是紧急的,反正你把我安排得妥妥当当,连秘书也要负责打电话关心我,万无一失,让你没有一点后顾之忧,好全心全意忙工作对吧。”她猛地甩开他的手,气愤地往卧室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了身体,他在她耳后轻声叹气,“对不起,这两天不该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以后不会了。明天我们去海边,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算了吧,为了我耽误你的公司和生意,多不值得。”兮敏气还没消,恨恨地掰开缠在腰间的双手,回身看着他,“我看真应该给你颁个奖,这世界上大概没有比你更懂得以身作则的老板了,放假还这么勤劳,真是令人自愧不如。”

程钧逸一脸倦容,连素来坚定有神的眼睛里也透着深深的疲惫,听到她的话,他居然扬起嘴角淡淡笑了,“真是个口齿伶俐的孕妇。不过太过牙尖嘴利可不是什么好事,会影响孩子。”

霎时间,一个曾经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又一次冒了出来,兮敏默然一会儿,自嘲地笑了,“是因为孩子对不对?因为我怀孕了,所以你才对我这么好,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在意这个孩子,而不是我,对不对?”

“不要胡思乱想,我从来都不是这个意思。”程钧逸略微皱眉,说道。

“我怎么能不胡思乱想?你高兴的时候就大老远跑去找我,不高兴的时候就把我丢在家里两天两夜,对我像对玩具一样,想到才理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不是这个意思?”兮敏想起那天在商场司琪跟她说的话,这个孩子的确来得正是时候,很好地缓和了他们之间濒临破碎的关系,可是她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用孩子当作维系夫妻关系的工具,也许能保证一时的风平浪静,但潜藏的暗涌迟早会爆发,到时候只会令结局更糟。

这个想法在兮敏心里盘踞了很久,一直被她刻意忽略,如今突显出来,她发现自己竟然比想象中更加难受。可是她又想起这段时间他的种种体贴举动,还有那种无法伪装的、发自肺腑的笑容,越想就越辨不清,一时间心绪复杂混乱,只得低头不语。

程钧逸突然伸手,动作轻柔地抱住了她,手掌安抚似的在她后背上下摸了几下,声音低而郑重:“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想对你好,无关其他。我在意这个孩子,也是因为它是我和你的孩子,明白吗,迟钝的孕妇?”

也许是心有愧疚,程钧逸中午亲手做了兮敏最喜欢的海鲜披萨和玉米浓汤,吃完饭还主动洗碗,连一丁点儿忙都不要她帮。她乐得享受,从他前阵子带回来的一大堆DVD里随便抽了一部电影放来看,没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上床睡觉前去上厕所,发现有点见红,吓得心惊肉跳,赶紧告诉程钧逸,他二话没说就带着她去了医院。

找了相熟的妇产科医生详细检查了一番,医生说有一点先兆流产的迹象,不过胎儿目前一切正常。医生给兮敏打了保胎针,嘱咐她回家好好休息,如果依然有见红就赶紧来医院。

回去的时候她还是放心不下,想想就觉得恐惧,六神无主。程钧逸似乎察觉到了,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说:“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兮敏一直提心吊胆,每次上厕所都不太敢看,生怕又见到点点血迹,还好没有,而且这几天也并未觉得任何不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程钧逸每天在家陪她,他公司好像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电话接连不断,关琳还到家里来了一回,跟他待在书房里谈了整整两个小时。

兮敏从来不过问他生意上的事情,也没办法给他任何实际的帮助,见他眉头紧锁、神情疲倦,只能安静地待在一边,尽量不去烦他。

虽然被烦心事困扰,但是程钧逸对着她的时候依然一切如常,每天亲自下厨做营养三餐给她吃,陪她散步、看电影,神情虽略显沉重,但经常是微笑着的。

只有一晚,兮敏睡到半夜醒来了,身边没有人。她起床走出卧室,看见虚掩着的书房门里透出一丝光线,走到门口一看,他正坐在书桌后面的皮椅上。他侧对着她坐着,身体靠着沙发背,两眼望向窗外,根本没有发现她站在门口许久。

兮敏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想想还是轻轻敲了敲门,“这么晚了还不睡,有什么事吗?”

程钧逸转头看她,台灯朦胧的光线下,她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说:“过来。”

她走进去,绕过书桌走到他面前,果然在一堆文件旁边发现了烟灰缸,里面堆了几个烟头。其实他很少在家里抽烟,尤其在她怀孕之后,连烟都没有拿出来过。她皱着眉把烟灰缸推到远处,轻声说:“抽烟不能解决问题,而且对身体不好。”

程钧逸看了她几秒,然后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习惯性的在她已经有点显的小腹上摸了摸,问:“这几天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只是很累,比以前更嗜睡了。”

他略微沉吟,说:“不如暂时把工作停一停,在家里好好休息,等情况稳定了以后再说。”

其实兮敏最近也有这个想法,她的工作虽然不需要奔波劳碌,但是工作量也不算少,而且没几个月就要进行年关收尾,到时候必定忙碌异常,对她和孩子来说多少会有点影响。

“好吧,不过至少过完这个月,等我把手头的工作都处理好。”

他“嗯”了一声,双臂收紧了一点,让她靠在他身上。脸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她清晰地感受到那里面的跳动,平稳而坚定,令她觉得很安心,不由闭上眼,只觉得困意一阵阵地袭来。

“兮敏……”他突然轻声叫她。她差不多快睡着了,想开口说话却没什么力气,索性就这样靠着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怀孕满三个月,兮敏原本跟医生约好了周五做产检,可是程钧逸临时有事要回公司,不能陪她一起去,只好改期。

第二天晚上,程钧逸在书房看文件,兮敏在客厅看电视,这个时段几个她关注的电视台都在播娱乐新闻,无非是明星的一些隐私八卦,她没多大兴趣,刚准备换台,视线却不由定格住了。电视里那个衣衫宽大、戴着帽子和墨镜的女人并不陌生,正是不久前在商场里和她不期而遇的温妮。兮敏想起那天司琪一句带了点儿玩笑成分的话,居然真的如她所说,温妮低调出现在商场购买大量婴儿用品被记者拍到,昨天又偷偷摸摸进出医院,两者联系起来,原因呼之欲出。画面上的温妮身材明显丰满许多,有一张照片甚至把她微隆的肚子拍得恰到好处,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那绝非一般的长胖。

然而兮敏关注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温妮身边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穿黑色休闲西装、纯白衬衣和黑色长裤,尽管样子拍得并不清晰,但是她怎么会认错,那件西装外套是昨天他出门前,她亲手挑选的。

“别看了,都是些子虚乌有的新闻。”程钧逸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房走了出来,拿过她手里的遥控器换了台。

“子虚乌有?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说是子虚乌有?”兮敏站起来,看着他笑得讽刺,“前女友怀孕了,你宁可不陪老婆去产检,也要陪她去,你这个前男友当得可真是尽职。”

“事有凑巧而已,我并没有跟Wenny约好。”

“那么为什么你们会一起出现在医院?你昨天说公司有事情,却跟她在医院巧遇,我要是还不明白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兮敏想起另一个女人明显凸出的肚子,不由握紧了拳忍住心底的恐慌,挣扎着问出口,“她怀孕了,你一直念念不忘的前女友怀孕了……程钧逸,你能不能告诉我,这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没有。”程钧逸很快回答,语气严肃肯定,他走近一步,看着她的眼睛,“孩子不是我的,我跟Wenny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兮敏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旋即觉得万分可笑,“你没有空陪我去做产检,却陪她一起去,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难道你要说是因为孩子的爸爸不方便出面,所以你才这么好心地帮忙?她身边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你去不可?看来你完全忘记了,你身边还有一个女人正在怀孕,而且这个女人是你的合法妻子!”

程钧逸不说话,兮敏在他这种异样的沉默里越来越觉得失望透顶,一颗心仿佛沉入了黑暗的谷底,连一丁点儿曙光都看不见。原来不管她再怎么努力都好,他始终不会把她放在第一位,甚至很多人都比她重要,就连一个怀孕了的“单纯朋友”,也能轻易让他抛下她。卑微到如此境地,她除了狠狠嘲笑、憎恨自己,还能怎么样?

兮敏紧紧咬着唇,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没精力再多说什么,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绕过眼前的人往房里走。谁知他挡住她的去路,神色凝重地说:“相信我一次,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很想相信你,可是你能拿出一点让我相信你的理由来吗?”兮敏抬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心底一阵酸涩,泪水无法抑制地涌上来,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如果是平常,也许我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这次不一样,你明明对我撒了谎,明明……”她的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一下抱住了她,好像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猝不及防地退了几步,靠在墙上。似乎怕她撞到头,他的手垫在她脑后,然而此时此刻,她不可能感激他这种看似体贴的举动,“放开我!”

程钧逸依旧紧紧抱着她,盘旋在她耳边的呼吸沉重而克制。兮敏用力推他却推不动丝毫,既气愤又委屈,眼泪像冲破了闸的洪水一般冲出眼眶,来势汹汹。

哭着哭着,兮敏感觉到小腹隐隐作痛,渐渐变成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她意识到了些什么,捂着肚子低低痛呼出声。程钧逸浑身一僵,立刻松开了她,扶住她下滑的身体,横抱起来,疾步往外走。他伸手抹去她额头的汗珠,用一种分明透着焦急的声音轻声安抚:“别怕,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兮敏痛得连话都说不出了,腿间有温热滑腻的液体缓缓流出,她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极度的难过与绝望一起涌了上来,把头死死埋在他胸前,泣不成声,还没上车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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