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烈焰之城,猛烈的东风掀起风沙席卷着整片视野,猩红色的阳光临耀着整片大荒,令人灼热的热浪笼罩着触感所通达的任何角度,我无法想像自己居然在这里待了十年之久。
我是冰臻,伴随着这个名字的身份是冰族世子的身份,是的,我的父皇是冰雪之域的主宰者,却也是十年前那场冰族与火族圣战的失败者。
十年前,火族的大军兵临冰雪之城城下,他们的焰矢一度射进城内,大片大片的火族战士身着火焰色战甲,像一朵朵血色之花绽放在冰雪之城城外,那一次,即使身处王殿深处的我,也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城外火族军队的呐喊声,当时的我木讷地牵着母后的衣角,透过王殿落地的窗弦看向王殿外那座耸入天际的冰雪女神雕像,迟疑的问母后:“父皇输了吗?”
我一直记得那时母后牵起我的手,似乎是想将她掌心的温暖来抚平我心中的不安,然后看着尚在蹒跚学步的动儿,终于还是喃喃地说“怎么会呢?你的父皇是不会……输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种迟疑的语气是一种谎言的揭示,只是,我尚未明白,母后的那种谎言的意义是什么,掩饰父皇的失败,还是暗示我将作为质子远涉烈焰之城?
父皇输了,输得一败凃地,也输得体无完肤,火族占领了淼焱湖全境,一度攻打到冰雪之城,他们将冰雪之域大量的冰山雪海化为水液,流入淼焱湖,最后再汇入火焰大荒。而父皇则狼狈地坐在宫殿的王座上,他雪白的袍甲被火族的焰矢,炎戟燃出了几道清晰的焦黑火印,他的佩剑只剩下半截,剑柄的银穗敲击着断口,不时发出一种呜呜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一种呜咽。
冰族在外的军队逐渐回调冰雪之城,我站在王殿屏风的后面,若有似无地看着雪锦制成的地图,王殿里,守城的卫士以时刻来划分报告着城外的军情,那座城头的示警钟不断地响着,将紧张的气氛当作种子般洒向冰雪之城的每一个角落,那是冰雪之城最令人窒息的时候,室息得冰雪之城的天空聚拢了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往日漫天飞雪的时节却看不见任何一片雪花。
火族退军的时候已是数月之后,在那之前,母后一人前往火族的营地,陈述马上冰雪之域就要进入芒季,而芒季的严寒气候极不有利于火族作战,另外为了抵御火族大军,冰帝连放逐在寒冰高原的王族分支赦免叛乱罪刑,回调冰雪之城勤王,同时,西南海域的鲛人,北海宫殿的水族也答应派遣战士前往淼焱湖战场,袭击火族后方。
火族的退兵,其实最大的原因是暗落森林的九黎族介入这场战争,毕竟那是母后的宗族,但作为这场战争火族胜利象征的战利品,不仅割占了淼焱湖全境,还要求冰雪皇族让两位嫡子冰臻与冰动进入烈焰之城作为质子。
于是,我在烈焰之城待了十年。
我时常想起动儿,我们曾在冰雪之域的冰山上看着流转的星辰,曾一起渡过波涛汹涌的淼焱湖进入火焰大荒,也曾在火焰大荒压迫得不能喘息的热浪气息里度过我们懵懂的年少时光……可萦绕在我耳畔的却依旧是那句:“哥,对不起……”
动儿走的那天,火焰之城飞扬着漫天的大雪,来自冰族的仪队站在冰凤鸾车前,车轼上的风铃发出连续而清脆的声音,掩饰着每一处不安与紧张的气氛。
那一次也是我时隔八年之后,第一次在火焰大荒看到漓洛,冰族换回嫡子的条件是将冰雪王族一位极具天赋的世子妃作为交换,而她就是漓洛。
动儿站在我的身后,露出希冀的目光看着那些冰族的战士,小心翼翼的问我:“哥,我们能回去了吗?”
我看着他稚气未脱的脸庞,默然的点了点头,半月之前,冰族的使者朝见火族时就将这件事顺道通知了我,是的,是顺道,也是通知,而并非是特意,亦或是商量,我看到父皇亲手批阅的手扎上,极其冷淡的语气告诉我这件事,突然感觉,冰雪之域让我极为思念的寒冷,在这一刻居然变得如此痛入骨髓。
当那位仪队的领队走向前来,单膝跪地,将右手合在胸口上说:“动皇子,陛下让我来接你回家。”
动儿的眸子呆滞地看着那位领队,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然后又看向了我,“哥,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我用我的手牵起他的手,然后看着他如同星辰般明亮的眼睛说:“哥和你必须有一个人回到冰雪之域,但也只能有一个人回去,哥比你大,所以也要比你去承担更多的责任。”
我看到动儿的眼睛里似乎湿润了,我连忙摆了摆手,转回头说:“侍卫长,请你带动殿下回去吧。”
动儿只是待在那里,等我说完他默默地挣开我牵着的手,抱住我用着他哭泣着的喃喃声说,“哥,对不起……我知道父皇的意思是什么,哥的东西我会替哥好好守护的,等哥回到冰雪之域我一定会交还到哥手上的。”
我拍了拍他的背,在他的耳边说,:“走吧……”
动儿走的几天后,在书阁一直待着的漓洛,我问她:“你后悔吗?替动儿留在这里”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反问:“殿下后悔过在这烈焰之城待了八年吗?”
我后悔过吗?冰族太子的身份能够让我有后悔的资格吗?那么,为了冰雪之域的和平,作为漓洛,那么他有资格去后悔吗?
我点了点头,算是懂了漓洛的回答,我抬起头,看着视线里烈焰之城那仿佛来自洪荒时代的城墙,屹立在这炽热的土地气息中。
那座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城堡也如同这般的威严姿态矗立在冰雪之域,用着他最为高傲的角度妄图去抚平当初战争的创伤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