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淡淡的金粉洒向这座城市。林立的高楼,西侧在金粉的映衬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相比之下,东侧则略显暗淡。一座座楼宇,恰若夕阳笔下的一幅素描画。
李君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公司走出来。他松了松卡了一天的领带,来到公司专用停车场,走进他用车贷买的那辆捷达中,迅速发动引擎,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停留,一直驶向自己居住的小区。
回到家,李君躺在沙发上开始了思绪:大学毕业后,我应聘到这家公司。我本想在这里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做出一番业绩,可是我数典无背景,低头有背影。在公司众多官二代、富二代之间,经管我几经努力,可成绩总是被别人占有。上个月,在我个人的努力下,一项技术创新为公司带来了较丰厚的利润。万万没料到,公司老总——张总将让我在项目成果报告书的完成人栏里写上Kitty的名字。我想在张总面前据理力争,可是张总严肃地说:“你是老总还是我是老总?让你怎么写,你就怎么写!要不,给我走人!”想到这个工作来之不易,想到父母年事已高,在老家无任何经济来源,需要自己奉养。我违心的写上了Kitty的名字,将自己的专利拱手相让。
Kitty是谁?这个Kitty并非外国人,而是土生土长、地地道道的中国90后女孩。至于她的大名叫什么,同事们都不知道,只知道她的美国名字叫Kitty。因为她反感别人以中文名字称呼她。Kitty的父亲是房地产开发商,身家过亿。Kitty是他的独生女。俗话说吗,穷养儿子富养女。Kitty的老爹没少在女儿身上投资。可是投资项目却让人大跌眼镜。看看这些年来的投资,若按百分比来说,教育投资若能占10%,已经可以说Kitty学富五车了。另外的90%强,则是投在各种名牌和各种社会交易上。用Kitty老爹的话说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能使磨推鬼;我就没年过几年书,照样赚大钱。所以,这个Kitty胸无点墨、腹无实学。用李君的话说,就是富二代一枚,花瓶一只。想起这个Kitty,一种无名的反感涌上李君的心头。这反感中夹杂着厌恶、不屑、鄙视和愤慨。
说起这个Kitty,她有这样几个突出的特点:一是近乎变态地追逐所谓的时尚。先从头上说起吧。那头发可以说是万国发型展了。过不久肯定就要换一种发型。前一段还是一头长长的披肩发,没过一段时间,一个世界级咖啡品牌就借用她的头发做起了“广告”——雀巢!雀巢“广告”没做多久,这个“广告位”就被油漆公司强行买断了。那五颜六色的头发,仿佛在宣传“我公司油漆种类齐全、色彩丰富。”有时留有辫子,错综复杂的辫子造型一天三变,我想是不是在向人们讲述《庄子·齐物论》中朝三暮四的故事?再说脸上。那张脸说来倒也清秀万分。可要在Kitty的脸上寻觅清水出芙蓉的诗境,的确是一件难事。她那张脸,总是裹有厚厚的,说不出名字的各种化妆品。如果测量化妆品的厚度,我想20cm的学生用直尺,透过那层厚厚的化妆品绝对触及不到她的皮肤。一双眼眉,被眉笔重描后,就像用6B绘图铅笔所画,极度夸张,极度不自然。下面的眼影,不只是用什么涂过。让人看后,很自然地联想起了《西游记》中的蜘蛛精。那眉毛由于长期用眉夹修饰,看上去就是相声《八扇屏》中所说的莽撞人的乍蓬蓬一副钢髯。无奇的眼下,的嘴唇格外醒目。再说服装。要说在Kitty的身上,世界级名牌服装每日更新,确实有些夸张。可若说频繁更替,却是恰如其分的。此外,名包、名表的更替使用,就更不用多说了。二是脸面厚不可测。在父亲的带动和鼓舞下,Kitty凭借着天资丽质和浓墨重彩的装束,长期频繁出入交际场所。据李君和同事们所知,Kitty在交际场所所为,都是一些无法暴露在阳光下的事情。单从同事们给她编的顺口溜便可窥知一二:腻子厚厚涂在脸,上身四季过夏天。探戈恰恰是饭碗,一夜干爹值百万。平日,同事们在紧张工作时,Kitty看似在电脑前工作,可她工作的内容是什么?自恋、自拍、发靓装,求顶、求赞、求包养。李君记得有一次,同事们都在紧张的工作,Kitty忽然尖叫起来:daddy耶!今晚帝豪大厦!我爱你哦!至于其中的潜台词,不言而喻。三是知识极度匮乏。Kitty按年龄而言,今年已是24岁,相当于大学毕业的年龄,而她的知识储备量却不及初中毕业生。这也不足为奇。当年Kitty初中毕业后就在父亲的帮助下,升入会所、夜总会、宾馆包房“读书”,年满18岁,Kitty来到了这家公司做所谓的历练,说是历练,其实为公关。那次公司与乾元地产合作,张总要求Kitty给乾元公司发传真。Kitty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时,Kitty接到传真后读道:致韩无公司(乾元公司)。同事们无语,面面相觑。
李君想,这次张总将我的专利转为Kitty所有,一则是为了讨好Kitty的父亲,因为两个公司有共同的利益。二则是为了讨好Kitty,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想到这里,李君已不愿多想,索性从冰箱里拿出啤酒自斟自饮,以致酩酊大醉。
李君带着醉意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不知是梦是醒。不知几点了,他感觉自己身躯异常得轻,轻得似乎要飞起来。不!确实是飞。因为他已经发现自己正飞在小区的上空。蓦地,李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当再睁开眼睛时,李君发现自己正在一片黑暗中。他似乎在一条路上。这条路很窄,仅能容两人并排通过。究竟是柏油路、砂石路、土路,还是其他什么路?李君全然感觉不到。阵阵风吹来,吹得李君透骨寒冷。李君摸索着向前走,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头戴白旅游帽,身穿白色长袖T恤、白色裤子,脚上穿白旅游鞋。另一个人则头戴黑旅游帽,身穿黑色长袖T恤、黑色裤子,脚上穿黑旅游鞋,手里即将燃尽的香烟,在黑暗中,发出若明若暗的光。李君暗喜,想走上前询问这是什么地方。可没走几步,李君突然大惊。这两个人竟然手持阴森森的铁链,更让人恐怖的是,在他们胸前,各垂有一条长长的——舌头!
是他们!难道我……?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占领了李君的内心。谁?那两个人似乎发现了李君,厉声喝到。此时的李君想迅速离开这里,可刚转身,那两个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你来这里做什么?”白衣人训斥道。李君战战兢兢地答道:“我自己在家里喝醉了,不知为什么到了这里。这是哪?你们是谁?”“说出来你别怕。这里是黄泉之路,我们是黑白无常。”黑衣人答道。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似乎要将李君的皮肉震软,筋络震断,骨骼震裂,五脏震碎。此时的李君不由想起了京剧《探阴山》中的戏词:又只见小鬼卒,大鬼判。压定了,屈死的冤魂项戴铁链他悲惨惨,惨悲悲呀,阴风儿绕。吹得我透骨寒。“我死了吗?你们别过来,别伤害我”李君恐怖地说道。说完,李君连连倒退。白无常笑了笑说:“别紧张嘛,老弟。我们虽是鬼差,但并不是你们阳间想象的那样凶恶。”“你……你……你们不是……勾……魂……索命的吗?”李君颤栗地说。白无常继续说:“这不假。我们是勾魂锁命的。但这只是份工作。换句话说,这只是吃饭的营生。我们只锁当锁之人。就好比你们阳间的警察,也不是见人就抓啊。你阳寿未尽,我们是不能锁你的。”听到这里,李君轻松了很多,问道:“我为什么来这里?”黑无常说:“大概是你喝多了,出现了灵魂游离状态。你别怕,咱们相见也算是缘分。来!路边坐会。”李君战兢兢地和黑白无常在路旁席地而坐。
白无常拿出三根香烟,将其中的两根分给了李君和黑无常,自己点燃了一根,慢慢地吞云吐雾。李君惊讶地问道:“你们也抽烟?”黑无常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人鬼一样,都讲个与时俱进。我说老弟啊,不能喝就别自己罐自己了,喝坏了身子还是得自己受着。何苦呢?”李君深深地叹了口气。“怎么?有烦心事?说出来,我们哥俩也许能帮上忙。”白无常说道。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李君向黑白无常诉说了自己在公司的遭遇。听完李君的诉说,白无常对黑无常说:“听听,我没说错吧,谁都受气。你别以为就咱哥俩受气?”“你们神通广大,还受气?”李君惊讶地问道。黑无常愤愤地说:“神通广大?那是你们阳间人的眼里。在阴司,我们哥俩还不如个屁。要是真神通广大?谁干这破差事?”白无常说道:“你少说几句吧。快一万岁的鬼了,说话还这样。不干这,你能干什么好差事?”。“好差事?谁能干好差事?城隍的小舅子、判官的小叔子、阎王的小姨子。那天可好,有个城隍出缺了。你说让谁来补?”李君摇摇头。黑无常继续说道:“公平竞争!”李君说:“公平竞争,不是很好吗?”白无常接过话来说:“好!好的很!竞争来竞争去,竞争的是什么?不是实力,是势力。”“最后谁胜出了?”李君追问道。“李四公主呗。”白无常吸了口烟,回答道。“李……”李君不解道。“就是托塔天王李靖的四公主”黑无常答道。李君说:“听说李天王只有三个太子,金吒、木吒、哪吒啊?”未待李君说完,黑白无常哑然而笑。白无常笑道:“就是老李头的那个宝贝干闺女。”李君恍然大悟:“玉面老……?”“呵呵……没错。就是她。”黑无常打趣道。“哎呀呀!你看看,这事从冥界传到天界,从天界传到佛界,从佛教传到阳界,从阳界又传回冥界。这托塔老李头真是光屁股拉磨——转着圈地丢人啊。都知道他的千金把金蝉子给……呵呵……咳咳……。”话未说完,黑无常似乎笑得呛了一口烟,便咳嗽不止。白无常笑道:“没错,这就是幽冥界。鬼非圣贤,孰能无过。犯了再改,改了再犯。犯犯改改,改改犯犯,边犯边升官,边升边捞钱吗。”“玉面老鼠当城隍?”李君问道。听到玉面老鼠四个字,黑白无常顿时大骇。黑无常忙捂住李君的嘴道:“我的祖宗,你不要命了,这名字也是你我这样的人、鬼能称呼的?”李君顿时感到一阵刺骨的阴冷。挣脱黑无常的手后,李君问原因。白无常将手中的烟蒂熄灭后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何况她找了个好干爹,现在又当了城隍,更是无鬼敢惹了。”黑无常问李君道:“你说城隍达还是阎王大?”“当然是阎王了。”李君毫不犹豫地回答。“错!”白无常说道:“看分谁。在别的城隍那里,阎王可以掌握他们一切,包括他们的生死。在玉面城隍奶奶眼里,阎王不过是侍臣而已。”“什么意思?”李君问道。黑无常回答:“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就是……”。说到这里,黑无常用粤语幽默地说:“马仔啦。”“这阎王不是惨点了吗?”李君笑道。黑无常继续说:“谁说不是?还不止这些呢。每晚,阎王都要到玉面城隍奶奶那里或视察工作,或听汇报。其实谁也别骗谁。大晚上的不睡觉,去那视察哪家子的工作?还有,你见阎王爷亲自去过哪个城隍庙听过汇报?还专门晚上听,一听就是通宵达旦。这不明白这的吗?”李君会意一笑。白无常说道:“还有呢,阎王平日严肃万分,面沉似水。嘿!可到了那个小耗子那,你猜怎么着?哎呦,还没进门呢,他就嘿嘿傻笑啊。笑得别提多酸了。”听到这里,黑无常说道:“对了,那天早晨,我路过玉面城隍奶奶庙,看见判官扶着阎王从里面出来。我只得躲到一间房子后面。这时候,听阎王对判官说‘唉,你说这老李办的是啥事?非把他干闺女安排到咱这儿。在这位城隍奶奶面前,我紧着当孙子还怕出差子呢,哪敢充什么老大,摆什么阎王的谱?’这时阎王忽然扶着腰好像很痛苦地说:‘哎呦!我的老腰啊!这丫头片子够厉害的。我也这把年纪的了,让她天天晚上拿我当金蝉子使,这我哪受得了?也罢!也罢!谁让人家干爹是堂堂的托塔天王呢?在人家面前,咱就一个小小的阎王,哪敢惹人家啊!’这时,两个鬼差迎上阎王。此时的阎王迅速收住了痛苦的表情,脸上一幅严正派地向前后停放的三辆奥迪A6车走去,随即坐进中间的那辆奥迪A6车,由那两辆奥迪A6车的前后保护着,走了。送走了阎王,判官也钻进了他的黑色迈腾,离开城隍庙”李君笑道:“嘿嘿!想不到阴间也有奥迪、迈腾啊。”黑无常笑道:“这是什么时代,当然有了。奔驰、宝马、玛莎拉蒂、兰博基尼、保时捷、法拉利,咱这儿啥没有?”白无道:“天不早了。你回阳间吧。我们哥俩送你。”李君痛苦地说道:“那个地方,我是不想去了。想起那个三八Kitty,我就来气。”白无常摘下旅游帽,搔了搔头说:“那就难了。你阳寿未尽,我们也不能把你带到阴司啊。”“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李君问道。“有是有,就看你老弟去不去了。”黑无常说。“哪里?”李君急切地问道。“帝国。”黑无常回答。李君不解地摇摇头。黑无常继续解释道:“就是游戏——帝国时代的国度。你愿意去吗?”李君说:“只要不再去那个该死的公司,哪都行。”白无常说:“老弟啊。既然我们能相遇,说明我们有缘分。这样吧,我们哥俩就带你去帝国玩儿上他一世。让你看看另一个世界。过完一世,我们还送你还阳。时间、阳寿都和现在一样。你看好吗?”李君道:“一世可不行。我毕竟还要回家”。白无常笑笑道:“游戏界的1年等于阳世的1分钟。游戏界1世60年,正好是阳世的1小时。现在阳世是晚上7点半,我们保证在阳世的今晚10点前,把你安全送到家。你看怎么样?”李君爽快地答应了。黑无常站起来,整了整衣服说:“老弟,既然你答应了,我们现在就出发。你等等,我去开车。”“开车?”李君疑惑道。黑无常并未回答,只是向远处走去。大约过了三分钟,只听得远方传来一阵马达的轰鸣声。黑无常驾驶着一辆农用三轮车停在了李君的旁边。“你们不是说这里有的是好车吗?那咱就开这个?”李君问道。听到这话,黑无常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呦,实在是不好意思。阴司有用车制度,高贵的魂魄用豪车;低一等级的魂魄用商务轿车;一般等级的魂魄用普通家轿。老弟你呢,无官无职,年纪轻轻,实在是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车,只能委屈你,用用这个了。”李君问道:“那我就是那最低等的了?”白无常解释道:“话不能这么说。还有那些用倒骑驴、自行车、牛车、小拉车的低贱魂魄,还有生前作恶的,只能用囚车了。”李君笑了笑,和白无常坐上了三马子。三个人驱车走在黄泉路上,黑无常对白无常道:“咱们先得找户人家,安排他投胎啊。”李君抢先说道:“找个高大上点的。”白无常笑道:“老弟啊!在游戏界,高大上是倒霉地代名词,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做农民吧。”李君说:“我就是想感受一下贵族的感觉啊。”黑无常道:“实话实说吧,给你投贫民胎,是大大地优待你啊。农民苦是苦点,但是无病无灾,无忧无虑。最重要的是,当农民不被人当猴耍啊。”李君不解。白无常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黑无常说:“别说闲话了。看看哪家合适吧。”白无常从三马子的工具箱中拿出一个类似ipaid的屏幕,轻触屏幕,屏幕上显出了一幅图画
李君看到这图画,不由对此境界心驰神往。此地景致如何?有《江城子》一首单表之。
词曰:
钟神毓秀弄羊毫,云杳杳,岭迢迢。紫陌芳园,缨络印石桥。偶有牧童吟小调,流稚趣,惹花娇。
良田百亩麦香飘。看耕夫,正辛劳。田畔村前,老丈话今朝:此处虽非陶潜境,丰食饮,乐逍遥。
李君看后欣喜若狂,便迫不及待地要求投胎到这里。黑无常笑道:“你也太性急了。这才到哪?”不知走了多久,黑无常大喊道:“到了。闭眼!”“等等。”李君说道。“怎么了”白无常问。李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钱包、钥匙等物,交给黑白无常。在那边这些都是用不到的。请二位给我保管。白无常接过来说:“没说的。”李君便紧闭了双眼,忽然只觉得自己的身躯飘出三轮车,迅速下坠,立刻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