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惜言静静地看着我的脸,俊朗的面上罕见地浮起一层忧伤的神色,他轻声地说道,“她病得很厉害,很厉害……最后的愿望,就是能亲眼看着我……成家。”
我心脏一抽,眼皮随之也是一跳,“所以……你才会听你父亲的话,满澜渊的相亲?”
慕惜言疲倦地阖了眼睑,恍若默认,没说话。我抓住他的手,焦灼地说,“你娘病了,我会医啊,嫌我、我医术不好的话,还有我师父!她是神医,没有她治不好的病,一定会——”
话没说完,被慕惜言轻声打断,他眉眼里裹着一层淡淡的无奈,低低地说,“没用的……我原以为……把你叫回来就好了,你是神医,可是,后来才知道,有些病,药石是无效的……心病,还须心药医。”
他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心脏所在的位置,哀伤地说,“她病的,是这里。”
我呆了一呆,然后仓皇地伸手去抚慕惜言的眉眼,我不要看到他的脸上出现这么哀伤的神色,“会有办法的……你告诉我原因,一定……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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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我先把慕惜言送回了宰相府,然后才回家。回锦王府的一路上,我都在想慕惜言说的话。一言以蔽之,其实,慕夫人也并不是得了什么治不了的厉害病症,而是她自己不想活了罢了。
至于她为什么不想活……慕惜言对我说的慕夫人亲口所说的那个原因,实在是让我唏嘘极了。罢罢罢,还是等见了岚锦年和他商议商议再说吧。
堪堪下了马车,居然下起了蒙蒙细雨,丫鬟急忙送了雨具过来,被她们簇拥着堪堪快步跑到了暖园,雨势就愈发地大了。
夏天本就是多雨的季节,更何况这些日子闷热得很,也的确该下雨了。果然,这场雨一下就是一天,直到酉时时分依旧不见有减弱的趋势。
我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扭脸问小岚,“门口有人守着么?”
小岚一边点头,一边过来把我往屋里面拉些,“雨大着呢,别溅到身上去了。”
我抿住唇盯着门外的雨帘看了几眼,心里暗暗计算着这会儿子岚锦年该到哪儿了,雨下如注,心底再怎么急却也无计可施,盯着雨帘看了一会儿,也只好走回软榻老实坐着。
房外是雨声,室内又烛光昏暗,不多时,我就趴在榻子上昏昏欲睡了。等到身子被一个人细细密密地抱住,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睁开眼,再揉揉眼,才算是看清了抱着我身子的是谁。见他眉眼妖娆地在笑,就扁扁嘴,伸出胳膊一把将他的脖子给揽住了。
我慢慢收紧双手,一点一点将他的脖子抱紧了,这才嘟囔着,“岚锦年,你可算是回来了。”
闻声,岚锦年在我耳边清声笑,浑身裹着一股子夏天雨水的清新气,凉凉的。他用脸蹭了蹭我的耳朵,嗓音骄傲得意,“知道你想我,所以战事一平就赶回来了。”他扳住我的肩,眉眼里都是笑,“这么乖,是不是应该奖励一下?”
“嗯。”我嘿然笑着,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凑近他的脸,重重地吮了一口,“MUA!”
堪堪松开,丫鬟把备好的晚膳送了过来,岚锦年梳洗之后换下了身上的衣服,用了膳,然后拉着我一同去沐浴,等到沐浴完毕,雨势依旧没有减小,被派进宫去通报消息的侍卫回来了,说是守在皇上寝宫的墨王殿下说了,让锦王殿下明日一早再进宫就是,不必冒着雨去了。
岚锦年一听,拽着我就要回房间睡觉,我也刚好有事要问他,就没挣扎,由着他攥住手老老实实地往前走。
进了房间,堪堪坐在榻子上,房外雨声骤然间变得更大,不仅如此,还轰然炸开了一道惊雷,“嘭!”的一声,就连屋里的烛火都跟着颤了颤。
岚锦年过来揽住我的肩,在肩头揉了揉,而后轻柔地带进他的怀里,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吓着了?”
我怔忡地点点头,心有余悸地盯住窗户看了几眼,一时半晌没说出话。
岚锦年笑,伸出手指碰了碰我的鼻尖,“几日不见,胆子变得这么小了?”
我忍了忍,没忍住,脱口而出道,“刚才那一声,不是雷吧……”
岚锦年眉毛一敛,又在我肩头上揉了揉,脸贴过来蹭了蹭我的脸颊,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了,而是用粘腻的声音低低说道,“睡觉,快睡觉,赶了几天的路,累得紧呢。”
听着他的声音里果然裹着浓浓的倦意,我也不好再拖着他疑神疑鬼了,被他抱着蜷在榻子上,刚想问他靖州的战事结果如何,他把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很是得意地对我说,“舒辰死了。”
我怔了一下,他用手指刮我眼睑,嘴角笑意薄薄,眸子却是亮曜曜的,“你夫君,厉害吧?”
我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有些没从他方才那句话里缓过劲儿来,“怎、怎么死的?”
岚锦年眼睫抬了一抬,唇齿瞬间变冷,似乎方才那个幼稚邀宠的人不是他似的了,“他先是和我音讯来往,私底下又和慕远暗度陈仓,这种人的下场,除了死,还能是什么!”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不自觉地捏了捏他的手指,“你,亲手杀了他?”
“不是。”岚锦年嘴角斜斜一挑,潋滟重光的眸子朝我瞥了过来,他微微笑了笑,哂然道,“我从不杀人的。”见我静默了,他才笑着又接了一句,“陆崡清对北舒的恨,可比我要多多了,北舒的那些个皇子们,他是亲手杀之才后快的,战场上杀个舒辰,不过是解了一丁点儿恨罢了。”
我不由地皱眉,“他为什么,那么恨北舒皇室?”
“为什么?”岚锦年伸手搓我肩头,不防间衣服已经快要被他褪到了肩膀下面了,“舒鸢的父皇曾经在战场上把陆崡清砍得重伤,又杀了他三个兄弟,后来他病死了,陆崡清自然只能找他的儿子们报仇了。”
听到这话,我怔了一怔,眼角一瞥,这才注意到岚锦年在褪我的衣服,一把按住他正在不安分的手,“隆庆帝突然病重,岚墨染怀疑是慕远搞的鬼,青王他们……这次不会是想要放手一搏吧?”
岚锦年静了一下,然后点头笑道,“争夺皇位的事,岚青川等得了,慕远怕是等不了了,有了那个心思,早晚都是要反的。”
想起慕惜言,我急声对岚锦年说道,“慕夫人病了,慕惜言说她一心求死,连药都不肯再吃了。”
岚锦年微愕,略略沉吟了一下,转而就松开了覆在我肩膀上的手,起了身,“我去看看她。”
慕惜言的娘不仅和岚锦年的母妃情同姐妹,更重要的是在岚锦年的幼时曾经悉心照料过他,所以岚锦年一听她病危,才会这么心急着要去看望。
雨势丝毫不见减小,岚锦年怕我淋着雨,不许我同去,他走了没多久,宫里岚墨染派的人来了。
那人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滚了进来,“王、王妃,不好了!御、御书房爆炸了!”
原来,方才那一声宛若惊雷的爆裂声,不是雷声,竟是火药爆炸的声响。
派了近卫去宰相府给岚锦年一个信儿,就也顾不得大雨瓢泼了,急急踏上了入宫的马车。
赶到皇宫的时候,御书房已是一片狼藉了。雨下如注,所以火势并没有太过蔓延开来,但是御书房大殿的一角依旧被火药的猛力给炸得坍塌了下去,漆黑夜幕之下,宛若一张黑魆魆的血盆大口,煞是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