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奔出了那所阴森森的宅子,我像是终于得到了呼吸的自由,胸腹之中这才觉得畅快一些,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只是,虽然呼吸终于恢复自在,心底,却有一块地方,涨涨的,涩涩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不会是愉悦就是。
我四下看了看,然后很无力地发现了一个十分悲催的现实——
我是被人从靖州总督的别苑里绑架出来的,而绑架的那条路线是以从水路潜伏而出为表现形式,也就是说……如果我想要回到靖州总督的别苑里,就需要主动潜进水里,然后去很努力很努力地搜刮自己在被那个叫做老七的男人用迷药迷昏之前那一星半点的迷糊记忆?
哦天哪,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给我一刀呢。
几乎是潜意识作祟地想要快些离开这所宅子的周围,虽然,我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在咬牙皱眉骂骂咧咧外加苦思冥想了片刻之后,我终于做出了一个较为理智的决定,那就是——为了避免在回到靖州总督别苑见到岚锦年之前就被河水呛死,我,还是走陆路比较靠谱一些。
之所以说“比较靠谱”,那是因为……我怎么可能知道从这里通往靖州总督别苑的路该怎么走……!!
侧了侧身子,咬着嘴唇盯着那所宅子看了看,越看心底那股子烦闷就越是浓郁,摇了摇脑袋想要把那股子烦闷给挥出去,发觉这个办法无效,就赶紧拔脚慌不择路地往前走。
管它路通往哪里,只要见到了活人,眼睛下面是鼻子,鼻子下面是嘴巴,总会有办法回到陆崡清的总督别苑去!
就这样,我晕头转向糊里糊涂风中凌乱地跋涉了好久之后,终于远离了那所阴气重重的宅子,等到见到前面居然有冒着炊烟的村落时,我那时的心情真的是想要喜极而泣啊喜极而泣。
如果说先前我还尚且处于云深不知处的情况,此时此刻发生跋涉了许久终于见到村落的情景,已经足够让我幡然醒悟了,于是,我一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快步往前面那所村落赶,一边暗暗嘀咕着,舒长夜可也真够细心的,为了避免他生母的亡魂受打扰,竟然把她的陵墓给移到了那么那么偏僻的一所宅子里!
等到我惨兮兮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挪到那所村落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并不是笑容淳朴的村民,并不是稚嫩垂髫的幼童,并不是鸡鸣狗吠相闻的情景,而是……一排排严阵以待,正在对我眼前这所偏僻破旧的村落进行紧急搜索的士兵!
当时,我的浑身就是一抖。
不要误会,我不是害怕,真的不是,事实上,我是激动。
于是,我无比激动地雀跃地兴奋地拖着骤然间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瞬间有了力气的身躯朝那群士兵凑了过去,然后正准备伸出我的爪子随手拍一下离我最近的那一位,以作为初次见面试图进行寒暄的开场仪式时,那些个士兵齐齐厉喝一声“什么人!”,然后就是刀剑齐齐出鞘的声音。
我的手臂僵住,脖子上瞬间架了好几柄寒意森森的利剑,嘴角那抹寒暄的客套笑容一点一点僵住,下一秒,我死死地磨着牙,心底,却在忍不住地叫嚣呼喊……我勒个靠!我不过是问一下路,我说壮士们,你们至于如此激动如此紧张如此失态么?!
当然,这些只是我个人的心理活动而已——脖子上架着好几柄剑,我纵然再怒意丛生,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我说,各位壮士……”我斟酌着自己出口的字句,那声调、那语气、那表情,那叫一个小心翼翼奉承阿谀,“我、我不是要袭警,我、我是要问个路,就问个路而已……”
请大家无视掉被某不知名物体附身以至于说出“袭警”这么有现代化特色词汇的流氓迟吧!因为,这两个字,确实是对她此时此刻所处的一触即发的情境最好的描述啊最好的描述。
我眨巴一下眼睛,再眨巴一下眼睛,努力装出一副懵懂无知误入桃源深处的纯良少年模样,就差对那帮官爷们说一句“小生今年刚满十六,尚未娶亲生子,你们若是就这么把我给押进大牢里,月老红娘和我爹可都不会原谅你!”
谁知,我还没来得及表现一下我的演技,那帮官爷中终于有一个人凶神恶煞地开口了。
他上下乜斜了我两眼,冷冷哼了一声,而后低低啐道,“问路?你小子居然敢找老子问路,活腻味了吧你?!”
我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然后用很轻很轻的语调、很无辜很无辜的眼神静静地看着那个官兵,温婉娇羞地说了一句,“……你骂我?”
那个官兵真的是有够骄横,他不仅横我一眼,还敢伸手在我肩膀上狠狠地推搡了一下,然后极不耐烦地骂道,“老子们正在奉命寻人,没工夫搭理你这个疯子,滚一边去!”
我吸了一口气。
“……善了个哉的!”说时迟那时快,我撸起袖子就朝那个官兵冲了上去,双手握拳,直直朝他脑门砸去,“你敢骂我是疯子?全天下可只有我萧云迟骂别人是疯子!”
双手狠狠打着,我说出了他之所以激怒我的原因,“让你抢我台词,让你抢我台词!……!”
毫无意外地,我和那个相貌凶神恶煞、更可恨的是居然敢抢我台词的官兵厮打了起来。
根据我在临安城街面上厮混多年的经验,我早就摒弃了那些个拿着剑啊刀啊的冲锋陷阵的打法——多不文明多不友好啊,多么不利于街面治安的良好发展啊,多么给我家哥哥萧紫宸添乱啊,多不符合一个名门淑女该有的礼仪啊……
所以,像我这种也算是有些头脸的人打起架来,是绝对不会用那些个粗俗的招数的。为什么?掉价呀……你问,我的打斗方式?
咳咳……扯头发,咬胳膊,踹裆下!!
于是,正在我咬着牙贯彻我的打斗方式贯彻得正酣畅淋漓的时候,那个被我的爪子摸到他的脸然后狠狠地划拉了一下的官兵怒了。
他好歹是个男的,而且五大三粗的,力气自然比我大,我还没反应过来那道掌风原来是掌风呢,脑袋上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甩了一下,然后只听“嗡”的一声,身子就不由自主地晕晕乎乎地转了一个圈。
也就是说,他一个耳刮子就把我给打得在原地转了一大圈……!
当时场面很寂静,我是被打懵了,没反应过来,那个官兵估计是被我这副不过是挨了一个耳刮子居然就能晕晕乎乎地转上一大圈的德行给弄懵了,也没说话,而那些个看客们,绝对是看懵了。
只不过,寂静的时光是很短暂的,不过几秒之后,大家就都反应过来了。
那些个同样身为官兵的看客们还有那个毫不客气地甩了我一巴掌、自己脸上也被我的指甲划出血来的官兵一起哈哈大笑了,尤其以那个扇得我找不着北的官兵笑得最厉害,可恶的是,那厮一边笑,居然还敢一边拿鄙夷的目光乜斜我。乜斜我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敢嘴里不干不净地羞辱磕碜我!
“哟,这是哪儿来的娘娘腔啊?大家看看,我可真没用力气呢,瞧,瞧,不过是轻轻地碰了一下,这小子半边脸都红了!”
哄堂大笑再次响起。
“呲……”我吸了一口气,四周附和的笑声听得我牙齿疼嘴角裂。
他!表!婶!的!这还叫没用力气啊?用上力气的话,您是要一巴掌把我给扇回南岚去么?还有,老娘啥时候挨过巴掌,我老爹和我哥都还没打过我呢!你小子简直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