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堪堪落定,翠色衣袂一闪,人已经笑吟吟地朝我走了过来。
我面色清冷,直勾勾地盯着他摇曳生姿的修长身形一步步朝我走过来,眼睛不由地眯了眯。本来想着把那些赌徒全部赶走,不想他竟然自己不赌了,倒真为我省了不少的事。
沈笃凑近我的身子,媚眼如丝,吹气如兰,“好徒儿,可是思念师父了?”一边说,一只手不安分地来捏我手掌。
我避如蛇蝎地冷冷闪开手,剜他一眼,“找个僻静的地方,让好徒儿好好问候问候你这个师父!”
我把“好好问候问候”六个字咬得极重,沈笃何等精明的人,自然听出了我的咬牙切齿,他眉尖微微一跳,笑了,“好。”手一挥,“这边请。”
到了门口,他却把手臂一横,挡住了去路。
我怔了一怔,刚想开口,就见他眼角眉梢挂着笑意地对我身后的小岚说道,“这位女侠,你家小姐有要事要和我谈,你还是在门口守着吧。”
我拧眉,“既是我带来的人,凭什么听你的吩咐?”一手拉住小岚的手,不由分说道,“你不让她进去,我就也不进去了,咱们不如站在门口说。”
如果说我之前对沈笃没有戒心是因为素不相识的缘故,那么此时若是再不对他怀有几分芥蒂,我可就真的是成了标标准准的傻子了。
见我坚持,沈笃眉尖又是微微一挑,转而眼角就勾出了几分狡黠之意,他侧脸四下看了一看,“在这里脱你的衣服,没关系么?”
我脸色一变,小岚更是登时匕首出鞘,一下子就刺到了离沈笃面庞不过几寸处。
沈笃勾了勾唇角,那张莹润的狐.媚脸上故意现出几分惊惶之色,秀美的嘴唇动了一动,调侃着求饶道,“女侠饶命,饶命,我这张脸可是万万划不得的!”
一边说,一边伸手示意,“都进去吧。”
进了屋子,我没工夫和他多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手腕伸过去,语气不善地说道,“你送的礼物,我不要了,麻烦你收回去!”
沈笃嘴角斜斜一勾,盯着我的手腕看了一眼,笑了,“我沈笃轻易不送礼物,送出去的,自然也没有随便收回的道理。”
我冷笑一声,“你不收回也没关系,只不过……”说到这里,我顿了一顿,探手入袖取了一样东西,劈手把它扔到了沈笃的面前。
觑着眼前那根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我笑得更加纯良无害,“只不过我真正的师父可是个暴躁脾气,你若是不肯收回,她……可是要送给你家娘子一样更加美妙的礼物。”
沈笃显然认得我扔过去的那支步摇确实是他家娘子的,他莹润的面色难以掩饰地变了一变,继而倏忽一笑,魅惑而又妖娆,“敢问,你真正的师父尊姓大名?”
我嗤笑一声,“我师父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师父有一个人见人怕的跟屁虫。”
沈笃挑眉,带了几分兴趣,“哦?”
我盯着他的眼看了又看,笑了,“辣手仙子,认得不?”
这下,沈笃的脸色彻底僵硬了。
他劈手抓起桌案上那支步摇,攥在手心里,稳了稳心神,面上的神色才不似方才那般失措了,那双妖娆的狐狸眼朝我看过来,神色凝重,却是对着我说了一句,“这琉璃索我只会用,但不会解!”
我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他所说的琉璃索就是指我手上这条绿丝绳,登时心尖一跳,忍不住叫道,“那你还敢把它送给我?我那天可是在帮你好不好!”
沈笃阖了阖眼,“我把它送给你,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心中一冷,盯紧他的脸,目光登时灼烫得几乎要喷出火来,抿了抿唇,语气不由地也变得沉了沉,“那,你又是受谁之托忠谁之事?”
沈笃脖子一扭,“无可奉告!”
哟,沈笃这小子倒还挺有脾气的!
我朝小岚看过去一眼,小岚会意,从袖子里扯了扯,扯出了一件鲜红色的小肚兜,递到我的手里。我拎在眼前看了又看,啧啧有声地夸赞道,“都说沈大将军府上有三宝,儿子俊媳妇儿俏,还有一个乖宝宝!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呀!”
沈笃扭过脸来,见到我手里拎着的鲜红肚兜登时脸色就变了,他劈手要夺,被我一闪身避了开去,我把那个小肚兜往身后举了举,笑道,“激动什么,这是你儿子的肚兜,平日里见得还不够多么?”
沈笃那双狐狸眼锁紧我的脸,寒声道,“你到底要怎样?”
“很简单。”我的右手绕过来,手指一松,鲜红肚兜轻飘飘坠落了下来,被沈笃急急伸手接了住,我勾了勾嘴角,将左手手腕伸到他面前,“你只要把这什么琉璃索给我解下去,我也不会为难你。”
沈笃闭眼,“说过了,我只会用,不会解!”
他语气很冲,我也恼了,劈手敲在他的额头上,骂道,“不会解你干嘛要对老娘用!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我胳膊废了怎么办?我不能生孩子了怎么办?!”
沈笃似乎不曾料到我会说出如此彪悍的话,而且还是用喊的,他的眼睛倏然睁开,一只手抬了起来揉着自己的额头,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显然是要离我这个疯女人远一点。
我也察觉到自己有失王妃气度,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脚勾了一个椅子过来,坐下,盯着他神色凝重的那张狐媚.脸看了一眼,沉声道,“你让那帮疯女人跑到锦王府去闹事,还让她们口口声声喊着我萧云迟不会生孩子,不就是为了把我引到你这里来么?怎么,是还没想好该如何和我交易,还是,在琢磨开怎样的价钱才算合适?”
沈笃眸子一缩,看了我一眼,一掀衣摆,也大喇喇地坐了下去。
坐定,他又抬起眼睫看了我一眼,再不复此前的轻佻模样,反倒是一副郑重其事的谈生意情状,沉吟了几秒,干脆利落地对我说道,“要我给你解开虽然不易,却也可以做到,只是,你要答应给我一样东西!”
我眯了眯眼,“方才还不会解,这会儿子又会了,你说我该信你哪句?”
沈笃面色一凛,“我不会解,但是有人会解!”说完这句,像是自知失言一样,他又急急加了一句,“没有我出面,那个人是不会帮你解的!”
我撇了撇嘴,“什么东西?”
“离人泪的解药!”
他这一句字字掷地有声,我却是一惊,目光如炬地抬眼朝他看过去,诧道,“离人泪?”转念一想,我更加惊诧,“你要离人泪的解药做什么?!”
离人泪乃是剧毒之中的剧毒,本就不为许多人所知,而且它是最最让我头疼的一种毒,就连师父都对它束手无策。沈笃怎么会知道这种毒?又怎么会拿这个东西来与我做交易?
沈笃皱眉,“这你不必管!只说换是不换吧!”
我锁着眉头想了一想,笑了,“离人泪可是剧毒中的剧毒,寻常医者根本解不了的,你就这么信我有本事解了它?”
沈笃摇头,字调坚决,“即使你不会解,但是有人会解!”
我微怔。
他蹙起的眉尖依旧不曾展开,那双狐狸眼里泊着我从来不曾在他脸上见过的郑重之色,薄唇一张一翕,凝声说道,“直说也无妨,我之所以和你做这个交易,就是因为你方才提过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