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这句还好,这句话一出口,小年年的阴郁脸色登时升级为2.0版本,“对我挺好?你和岚青川勾勾搭搭是对我挺好?你把莲子羹倒在……呃,我身上,算是对我挺好?还有,更可气的是,你明知道我病了连看都不来看一眼,算是对我挺好?”
我沉默了。
我之所以沉默,并不是因为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在做什么深刻的反思,而是……我觉得自己真是嘴欠啊嘴欠,怎么就没管住它让它雪上加霜地冒出这么一句!
但是,岚锦年似乎不这么想。他一看我老老实实地闭了嘴,大约是以为我良心受到了谴责自知理亏所以无话可说,于是拿眼斜了我一下,阴郁的脸色看起来微微柔和了一点儿。
岚锦年看我一眼之后,又看了我一眼,然后硬邦邦地问了一句,“地上不凉么?”
“……凉。”我老老实实委委屈屈地立刻回答了这么一个字,其实也不是那么凉了,毕竟已经是六月天了,加上我刚刚喝了酒,坐在这清凉宜人的地面上感觉倒还不错。
但是,岚锦年之所以会这么问,就说明他是在找话说,而他之所以找话说,就是允许我进他房间的前兆了。
果不其然。
他站起身,冷冷拂袖,“凉还不站起来?”
我抬起脑袋,眼巴巴地瞅着他,我估计自己那副喝了酒又自知理亏的德行肯定特别可怜兮兮,因为那一秒岚锦年本来就弱化了阴郁神色一瞬间又弱化了几分。
他嘴角盈出一线苍白,盯着我,嗓音依旧生硬,“……快起来!”
我扁扁嘴,“我要是进你房间,就得牺牲一条腿……”
岚锦年很显然也记得我这句话,他挑了挑眉毛,冷哼,“亏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不然我在你门口转悠什么?我想了想,两条胳膊抬起来,对着他伸了过去。
“……怎么?”
“我说的是自己迈进去,你抱的话,不算数的。”
岚锦年把我扔到一团锦被上,我没磕到,所以就没不知死活地在这个节骨眼上抗议他对我不够温柔,老老实实地揉了揉鼻子,毫不见外地扯过一个被角,把自己的身子团巴团巴蜷进去,就要睡觉。
身后传来一声岚锦年式的招牌冷笑,“您这就想要睡了?”
我撇撇嘴,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翻过身来面朝上,以一副逆来顺受的不抗争表情看向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的这个冷面俊美男人,“那怎么办?”想起一件事,我的眼皮一阵乱跳,“你们南岚……不会也有跪搓衣板的风俗吧?!”
岚锦年很显然对我这个提问很不屑,他微微俯低身子,语气无比不善,“不是去见慕惜言么,怎么,碰巧在锦王府里,遇见了分明是在街边喝闷酒的岚青川么?”
三个时辰不见,他的冷嘲热讽功力愈发见长了。
我想了想,反正岚青川已经对我说了那么多,是时候和岚锦年摊开来谈了,就揉了揉鼻子,老实交代,“……是我自己偷偷溜出府了。”
岚锦年不说话,茶色琉璃般的眸子盯着我的脸看。
这个眼神的意思是,不用我问,你也该老实交代了。
我趴在枕头上想了一会儿,直起身来盘腿坐好,把锦被抱在怀里,对着岚锦年开口,“你也到床.上来。”
岚锦年微微怔了一怔,我揉揉额角,“仰着脖子看你,很累的……”
“……”岚锦年脸色又是一阵阴郁,在原地站了几秒,这才顶着一副不情不愿的神色走过来,坐下。
为了显示我很有促膝而谈的诚意,我抱着被子主动往他身边凑了凑,岚锦年眼睫一扫,狐疑地看我一眼,我对着他扯出一个无比明媚灿烂的笑容,以表明我没有任何敌意和阴谋。
我正要开口,一个丫鬟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走近了,我才知道,原来是一碗醒酒汤。
想到接下来要和岚锦年进行一番十分深入和重要的研讨,我眉毛都没有皱一下,端过药碗脖子一扬,一饮而尽。
喝完,岚锦年居然盯着我的脖子看。
我有些迷糊,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脖子,“……有问题么?”
岚锦年别开眼,又是冷哼,“还不承认……就连你的身子,都和岚青川更亲近!”
一听这话,我登时傻眼了,这、这、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和岚青川一起喝了一次酒罢了,不、不至于上升到……有奸.情的地步吧?
我张口结舌,岚锦年苍白莹润的脸上阴郁神色更浓,伸出冰凉的手指在我脖子上点了一点,我脖子一缩,他哼道,“瞧,和本王一起喝酒就满身子的红点,和他一起就一个都没有,不是和他亲近是什么?”
“……”
不得不承认,自从病了这么一场之后,岚锦年似乎一夜之间变得无比得……爱吃醋和无理取闹起来。他、他……他连我和岚青川一起喝完酒身上不出红点都计较??
我有些无语,扶住额头,声音枯燥如死水地解释着,“我师父来澜渊了嘛,又是她带我出去见岚青川的,她又知道我要喝酒,自然让我吃点药什么的提前预防了……”
岚锦年看我一眼,看那神色似乎对我这个答案依旧有些不满,我知道他是看岚青川不顺眼,所以任凭我怎么解释他都能挑出刺来,所以不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我揪住他的衣袖,沉吟了一下,“……岚锦年,你喜欢小孩子不?”
岚锦年这下脸色就变了,目光如炬“嗖”地一下朝我射了过来,原本澄澈清明晕满冷意的眸子一下子变得眼神复杂起来。
我当然猜得出他想的是什么,点了点头,看向他的脸,“你如果喜欢的话——”
岚锦年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激烈起来,他失声打断我的话,“不喜欢!本王不喜欢!”
他拂袖,意欲起身,我快他一步紧紧扯住他的胳膊,不许他走。废话,你不用吼我也知道你不喜欢!
我揪住他不放,“你是不喜欢孩子,还是……不喜欢除了慕雨潇之外的女人的孩子?”
岚锦年身子一窒,我沉默了一下,自顾自点了点头,“你从小就寄住在慕宰相的府里,和她有感情才是正常,只是,你和慕雨潇,并不是你所以为的那种感情。”
岚锦年身子的僵硬缓缓舒展开来,他回头看我,嘴角讥刺嘲讽,“又是岚青川对你说了什么?”
我看回他的眼,坦荡荡答道,“什么都说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岚锦年秀美的额上青筋暴涨,显然是恨得不得了,我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就挑起嘴角笑了,“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怕别人知道?”
岚锦年静了几秒,冷哼,“……任何人的怜悯和同情,本王都不稀罕!”
我诧异,“你有什么好怜悯同情的?”
岚锦年眸瞳忽地一细,锁住我的眼,我抿了抿唇,当着他的面扳起指头侃侃而谈,“如果说是因为你出生那年干旱数月而被世人认定为不祥这件事的话,那是他们欠揍欠得发慌了。”
我抬起眼皮,“北舒的先皇,出生那年涝灾整整半年,可是,我们北舒不信这套,到后来呢,他不照样成了在位数十年之久的明君?”顿了一顿,我垂下眼睫笑了,“你们南岚人可真是奇怪,谁说干旱就是不祥?那一年,全南岚只有岚锦年一个小孩儿出生么?凭什么,这些分明是自然变故的无稽之谈都要他来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