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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斩杀督邮

厅中顿时陷入一片尴尬,唯有薪烛哔哔啵啵地燃着,散出呛人的气味。

荀续笑了笑,举杯敬张虑道:“荀续斗胆,谢过使君。愿祝君寿。”

张虑端起了酒盏,却停在嘴边不懂,半晌才又将酒盏放下来道:“非是某家不愿饮这杯,只是奈何少了丝竹,短了管弦,没有兴致。久闻荀县尉惊才绝艳,善诗赋,通音律,还请歌一曲,以飨诸君。”

这便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战国策》里边记载了秦国与赵国会盟,秦王命赵王鼓瑟的事情,蔺相如认为这是奇耻大辱,非要让秦王也为赵王击缶,否则便不惜来个鱼死网破。

张虑说这话的时候,他身后另一个武士便手按佩刀,肃杀而立,随时准备抽刀相杀。

杜佑听得眉头大皱,忍不住抗声道:“使君已然喝醉了,来人啊,带使君下去休息吧。”

张虑冷笑一声,猛然抽出剑来喝道:“杜佑,我看你才是喝醉了,既然喝醉了,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杜佑拍案而起,道:“杜佑乃汉家大丈夫,何惧尔利剑威逼?”

他一怒之下,张嘴便是“尔”这样的蔑称,顿时惹得张虑大怒,提剑便要踢翻几案冲过去。

荀续忽然哈哈大笑道:“举酒欲饮无管弦,本就是人生一大憾事,杜县丞饮得多了些,还请使君莫要生气。”

杜佑惊诧道:“承若,你!”

荀续笑着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缓步从席上走出来,笑道:“来来来,诸君且安坐,听我歌一曲。”

他想着众人拱了拱手,对身后的鼓乐手笑道:“劳烦诸位,为我来一曲楚调。”

两汉楚调悲凉哀婉,缠绵悱恻,因此项羽被困在垓下的时候,汉军唱起楚调来,才会令项羽麾下的将士悲从中来,丧失战意。

荀续一拍手,踏着节点开始边舞便唱道:

“春草暮兮秋风惊,

秋风罢兮春草生。”

他声音本不算多么好听,而是心中有火,悲愤之感,不由得纷至沓来,唱到第二句的时候,便使得众人不由得动容起来。

荀续解开了衣带,张开双手,大袖转圜之间,翩然欲飞:

“绮罗毕兮池馆尽,

琴瑟灭兮丘垄平。”

荀续在此一唱三叹,身子越旋越快,缓缓靠近张虑,脚步琐碎,歌声悲怆,没有引人注意。

突然鼓点一顿,弦音如泣如诉,潺潺而出,荀续身子一转,大袖合扣身前,背对着张虑,唱道:

“自古皆有死,

岂可饮恨而吞声!”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到荀续猛一转身,从左手上飞出两道寒芒来,直击张虑身后壮士。

那人身手果然了得,藏头缩颈躲过迎面寒芒,刀出如电,将射向胸腹间的寒芒一磕,偏了数寸,擦过右臂,带出一抹血色来。

此人背后冷汗刹然沁出,忙将环首刀拔到手上,却已然晚了一步。

荀续手中持着一条软藤枪,正没入张虑的咽喉。

荀续冷笑一声,手中软藤枪用力一拧,张虑的喉头顿时被凝出一个杯口大小的血洞来,鲜血汩汩而出,张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登时气绝身亡。

这几下不过转瞬之间,在座众人都不曾反应过来,荀续眼疾手快,连忙把张虑腰上的佩剑扯出来,横在胸前,冷笑道:“你家主公已经死了,不打算投降吗?”

那人顿时一愣,刚迈出去一步便迟疑起来。

王苌却才刚刚反应过来,嘴比脑子快:“荀续你好大胆!”

荀续冷眼一扫,顿时吓得王苌身子一震,抖将起来,越抖越厉害,到后来简直像筛糠一般:“不不不,荀县尉……不不不,荀君……荀君,杀得好,这个张虑贼子,该杀!该杀!”

荀续也不理他,双目紧紧地盯着剩下一人,道:“杜君,劳驾你为我守着门口,若有必要,将周孟平喊来。”

杜佑也愣住了,他不过就是豁出性命一说,却没有想到荀续这般狠辣,直接下了毒手,不由得神色复杂地看了荀续一眼,走到门口,正遇上守在门口的魏青听到动静,带着兵刃冲进来,问道:“杜君,何事?”

荀续平日里小心谨慎,即便是在官邸,也绝不让他人的护卫太过靠近自己,守门站岗之人,必定得是他的心腹。今日督邮张虑来了,也不例外,他带来的二十余人都被荀续安排在别院,暗中吩咐乐进带着三四十人各自打扮监视,而官邸的各个门口站岗的人都是他荀续的心腹门客,堂外所站两个卫士,正是魏青领着归戚虎。

现在魏青听到动静不太对,便叫归戚虎站在原地守着,自己过来看看,正好遇到杜佑出来把守大门。

杜佑低声道:“承若把督邮杀了。”

“嗯?”魏青微微一皱眉,忽然转身把归戚虎叫过来,吩咐了几句,转身又把放在偏厅的荀续的兵刃取到手中,匆匆进了大堂。

大堂上,鼓乐噤声,王苌和赵云缩在一团,荀续依旧还在跟剩下的那名卫士对峙。

魏青抽刀上前,拦住荀续面前,将双钩递给荀续道:“荀君,可还好么?”

荀续忽然低低笑道:“胜利,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即便那项准备你一辈子都可能用不上。胡旋舞是如此,飞刀也是如此,这耗费了你足足三年心血才制成的软藤枪,何尝不是如此?”

荀续从魏青身后走出来,笑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现在戏先生他们也该动手了,张虑带来的人,除了你,一个都逃不出去。你,也算条汉子,请教尊讳。”

持刀大汉道:“俺叫丁俨。”

“声音洪亮,分毫不带颤音,是一位壮士。听你的口音,并非豫州人氏,请教籍贯何处?”

“并州,河东杨县。”

“原来是北地壮士,难怪难怪。把刀收了,今后便跟着我吧,这样一条好汉子,就这么白白牺牲了,太过可惜了。”

丁俨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忽然摇摇头道:“我受张氏救命之恩,不可不报。”

荀续一皱眉,隐隐带着些怒气,道:“莫非你不曾见到张虑适才是怎么逼我的?”

丁俨道:“使君这般做法,确非君子所为,荀……”他本想叫“荀君”,又看到张虑的尸身,硬生生改口成:“荀县尉,你这般做法,也无可指摘。只是荀县尉是荀县尉,丁俨是丁俨,丁俨身为张氏门客,不能护卫主家周全已然是大错,若是再投降仇敌,还有何面目见地下恩公?”

荀续叹了口气,道:“罢了,真是一位壮士。”

说着他脱下外套,扔给丁俨,道:“可曾听闻过豫让故事?”

丁俨摇摇头道:“俺不识字。”

荀续大致给他讲了一下豫让的典故,道:“智伯说白了也不算什么好人,反倒赵襄子并非坏官,对待老百姓十分好。既然你要为张虑报仇,我便学着赵襄子,把这件衣服给你,你斩衣如斩我吧。我虽然比不上赵襄子,但是多少也有心向古人学一学,这一回我放你离开。我只想问你一句,豫让那句‘范、中行氏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至于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希望你再三想一想。”

丁俨沉默了许久,道:“就此一搏生死,未必没有结果。”

荀续摇摇头叹道:“张虑有丁俨,我便没有魏青吗?你肯为张虑效死力,魏青便不能么?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是你还是魏青,我都不忍心。你走吧。”

丁俨看了魏青一眼,道:“你有一个好主公。”

魏青正色道:“你也不妨好好想想我家荀君的话。此人如何待你我不知晓,荀君待我,素以国士待我,授我诗书兵法,教我以礼,修我以德,推食食之,解衣衣之,推心置腹,无有不谈。论起能力资质,我恐怕不一定比得上君,但是我身后有荀君,真要交手,必不令君越过我身体半步!”

丁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一跃而起,举刀斩落在荀续的衣服上,如此再三,丁俨这才停下环首刀,收刀长揖道:“丁俨多谢荀君不杀之恩。荀君的话……我会去想想的。告辞!还请荀君当心,丁俨不会这么一走了之。”

荀续哈哈大笑道:“我等你,不过,希望下一次见面,我们能坐下来好好喝一杯,我那边还有一坛好酒等着一位好汉子去开封呢!”

丁俨长揖到地,昂首而出。

荀续和魏青对视一眼,荀续笑道:“不必担心,这样的好汉子,应该不是笨蛋。若他真的太笨了,我不是还有你么?”

“是。”

荀续端起张虑尸体边上的酒爵,里面还剩半盏,混了许多鲜血,荀续仰天长笑,忽然一挥手,道:“外边在杀人,怎么没有鼓乐助威?起秦风。”

秦风豪迈悲壮,颇有肃杀之气,丝竹未起,鼓点先急急促促的擂起来。

荀续也不知怎么了,顿时觉得胸闷气短的感觉被一扫而空,哈哈大笑,高高举杯,把殷红的血酒倾泻入喉中,吓得王苌和赵云滚做一团。

荀续信手一扬,扔开酒爵,持剑斫柱,铮然有声,放声高歌道:

“对案不能食,

拔剑击柱长叹息。

丈夫生世会几时,

安能蹀躞垂羽翼?

自古圣贤尽艰困,

何况我辈孤且直!”

他今天唱了两首曲子,前面那首出自南朝的著名才子江淹的《恨赋》最后六句,改了两个字,把“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改成了“自古皆有死,岂能饮恨而吞声”,顿时杀机四起,一枪结果了张虑的性命。

后面这一首则是南北朝大诗人鲍照的《拟行路难·第六》,删减去了中间一段“辞官回乡”,又把倒数第二句的“自古圣贤尽贫贱”改成了“自古圣贤尽艰困”,意思也是大变。鲍照乃是寒族子弟,在九品官人法盛行的六朝,上升无望,故而有“贫贱”的说法,贫是穷,贱是门第低微。荀续完全没有这样的问题,改成“艰困”,艰难困顿,受到一个小小督邮的责难侮辱,可不就是艰难困顿,志气难舒么?

这一首诗唱得杜佑也不禁热血上涌,听了数遍,跟着荀续一同唱了起来,泪如雨下。

荀续与杜佑唱了许久,乐进带着一身杀气和血腥匆匆赶到,站在院门外抱拳道:“回禀荀君,督邮所领一十九人,尽数被斩杀。”

“好!壮士!来来来!同饮一杯!”荀续酒劲翻涌上来,舀了一盏酒递给乐进。

乐进看了一眼杜佑和魏青,端起酒爵一饮而尽,又道:“后面的事情,荀君认为该如何处置?”

荀续醉眼朦胧,也不答话,只是哈哈大笑,见到戏志才从暗夜中匆匆过来,这才笑道:“有事只管问先生,文佐兄,你我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二话不说拉着杜佑便往后院走去。

他喝醉了酒,力量又大,说是拉着杜佑,其实与挟着他没有多少区别,搂着杜佑的脖子便踉踉跄跄地往后院走去,杜佑个子矮,力气也不如他,只好扶着他一路进了后院,被荀续拉着絮絮叨叨说了半夜酒后胡话。

转过天来,杜佑这才发觉不对,连忙赶到前厅,找了找,没有见到县令王苌和县尉赵云的踪影,再一出门,便听到沿街百姓纷纷窃窃私语,一打听才知道,百姓纷纷在夸奖称赞赵云。

“赵县尉?”杜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又打听,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他才弄明白:“昨夜督邮张虑折辱了县令大人与县尉大人,赵县尉多饮了几杯,胆气陡增,竟命人将督邮连同他的一干随从尽数斩杀。酒醒之后,发觉所为太过,感叹了一句:‘吾本为县尉,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有何面目再见朝廷?’最后刎颈自杀而死。”

“什么?”杜佑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信心自己的记忆。

甩了甩头,忙冲到戏志才的院中,一脚蹬开戏志才的房门,怒道:“戏殊,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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