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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龙舟过澍阳(下)

“杜娘……”衣衣坐在挂椅之上,胳膊撑着桌面,侧身托腮瞧着箱里东西,“我能给你做工么?”

“给我做工?”杜娘抬眼扫她,“丫头,你是想要钱还是想离开这?”

“我要钱。而且得是我自己挣得。”衣衣说,“我必须把事情了结。”

“你要多少?你想做几天工?”

“十两。不过,我也许最多只有五六日时间了罢。”衣衣自己说出时间来都泄气。

“好。你做工五天,每日工钱二两。”杜娘很干脆。

衣衣失笑:“是我错了,杜娘。二两,该是近十个月的工钱……我想得太简单。”

“你的确想得太简单。那将军并不是要你还钱,这连我都看得出来。他是为了气你。而你呢,就真的被气得浑身发抖。”杜娘拿起首饰箱中一支嵌白玉金钗,“五日十两,怕是只有樱桃阁的牌子们才算不费力取得。碰到正主,一日几十上百也是能够的。”

“……舞姬?”衣衣眼睛一亮。

“你想做舞姬?不怕让他们知道以后说你乱来?退一万步……”杜娘扫视她腰身,“我倒是不怕你会伸头去做无把握之事。看来这一年间,你学的东西,还不止是剑法。”

“我只需要十两。”衣衣看着她,“仅此一次。”

杜娘默然不语,对着烛光转动手里金钗,久之,开口道:“教坊司一处……碧华坊挑栏胡同,石玉娘家,我还算熟稔。她们家的杂食果子,大宴贵席,都是我闲时零做。明日你去赏龙舟,我去一趟挑栏胡同。”

“多谢杜娘。”衣衣看她凝重,也肃然起来。

杜娘接着说:“一晚就够了。十两对石玉娘家的舞姬来说,只是开门价。你可以覆面上台,只要不出错,至少二十两是有的。二十两,石玉娘会拿一半去,这是与我面子。不过若是多于二十两,其它她也要拿去,你终只得十两,可有意见?”

“我只要十两,无他。”衣衣回答。

杜娘放下金钗,起身,面无表情,看着她道:“就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两个人。”

衣衣垂下眼睑,伸手把两只箱子都盖好,道:“那便早些睡觉吧,杜娘。”

※※※

翌日天刚发蓝,两人就起身梳洗。杜娘按在室女子礼服制给衣衣梳三小髻,加金钗。衣衣自己淡施了脂粉,吃着一碗绿豆圆子等云山来。

不久,秦檀来到她房门口:“衣衣,出来吧。”

于是衣衣取了茶漱口,涂好唇脂,理了衣服出去。杜娘跟在身后,也要出门准备去办她的事。

公馆之外,清水泼街,仪仗华服。人潮涌动,各色幔轿子连作长龙。

云山正在门外站立,却是一身青色武官常服,乌纱玉带,衣上熊羆补子。身后是一顶轻巧女轿,轿夫前后四人。

“有劳云参将。”衣衣对着云山施礼。

云山回礼道:“衣衣姑娘客气,这就上路吧。请入轿。”

衣衣转头看着身后的秦檀和杜娘。秦檀说:“我不去的,那里都是些官宦夫人小姐的,我也近不得。反正……师弟会在那,我倒是不担心的。”

杜娘说:“敢让你去,必然有所安排,安心便是。”

“好。”衣衣又对杜娘一颔首,“杜娘,有劳你。”

杜娘只点头不语。秦檀看看这二人,也没说什么,径自对云山道:“还望云参将费心。”

于是衣衣入轿,云山左右看了一看,吩咐起轿。衣衣坐在轿内,透过朦胧的纱帘,看见秦檀与杜娘正在彼此告别。

※※※

澍阳在澍河之阳,顾名思义。那浩浩荡荡熙熙攘攘的观赛队伍,自澍阳城市坊之间,过南面大璟门,出外城,一直就连到了赛会所在,澍河之上的巨鼋矶。

澍河流至澍阳段,河面宽阔,不下五十里,其中又尤巨鼋矶水流最缓,游人络绎不绝,因而又种植诸多花草,修建观台。巨鼋矶势如其名,正恰似一只大鼋半卧河畔,面水背山,天高野阔,风景最优。年年端午龙舟赛会,不论声势大小,皆选在此地。

衣衣跟着云山一路走上观台的时候,已经被胭脂粉和鲜花熏笼的各种香气弄得头晕,端午的太阳也是毫不吝啬,大剌剌照着观景台和整个巨鼋矶。云山小心地领着衣衣走在众人之间,交与领座宫婢帖子,便很快循位入座。

衣衣的位置是中间偏右,前面几位香衣美冠的夫人回身望她,皆是一脸疑惑的神情。衣衣并不介意,穿过那几人之间的空隙,放眼望去,是波光粼粼的澍河,那些已经排列整齐的龙舟,远远看来细如牙箸。

云山站在衣衣身旁,本来想坐,但也被几个女眷指指点点搞的郁闷起来,倾身对衣衣道:“要不,我去找人看能不能换个位置?这并非大礼,只是玩乐之会,调换位置并无伤大雅。”

“那样也好。”衣衣看出云山不自在,便答应道。

云山便去寻那宫婢。

衣衣还没来得及再仔细看那些龙舟,就听得不远处一阵喧笑。她转头看时,却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含笑正对着自己。

那是临珫侯陈弈。他坐在观台正中第一排,仍旧是斜倚在太师椅扶手上,身上锦袍玉带,零零碎碎的稀奇装饰挂了不少,一副纨绔子弟模样。而他的左手边,端坐着的是着武官服的玉弓将军。

“小美人,你来啦?我想你想了好久呢。听说你回了澍阳,却怎么不来瞧我?”他隔着好几个人就喊。

衣衣起身施礼:“琐事缠身,未曾登府拜访,还望临珫侯恕罪。”

“啧啧,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啊。”陈弈又望一望她,眼珠一转,对右手边的女眷低语几句,那女子起身,过来衣衣身边,道:“临珫侯请姑娘过去坐。”

衣衣看着这女子身上服饰,却仿佛是郡主之款,便道:“不敢。”于是转身又对陈弈说:“多谢临珫侯美意,我坐这里很好了。”

陈弈用食指摸摸自己下嘴唇,似笑非笑一阵,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笑嘻嘻对旁边玉弓道:“将军,我好没面子,你不替我说句好话?”

“只怕我要说了,她更不肯来了。”玉弓道。

“这么说,你也是希望她坐过来是不是?好,此事我办!”陈弈二话不说自己绕过半圈,跑到衣衣面前,抓了她手就往自己座位去。

衣衣没有想到他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全然不像他外面表现得那么身体贵弱。她并不想施了内力万一将他弄伤,所以只是一边挣扎一边道:“陈公子,你不要这样失礼!”

然而陈弈充耳不闻,只一直将她拉到自己左手座位上,放开手,指着座椅:“坐!”

云山已经闻声而来,但见到眼前境况,也不便上前,只是一旁站着。

“行了,我说衣衣姑娘,”陈弈忽然凑过来一点压低嗓音,“你不想被那群老女人一会逮住问东问西,最好还是坐在这里。”

衣衣看着刚才坐在自己前头的几位官眷命妇,她们皆是直勾勾看着自己。她便对陈弈道:“由此,多谢。”

陈弈斜眼去看玉弓,玉弓并不言语。

这时,江边庶民人群一阵欢呼。紧接着一串擂鼓轰隆,贯彻水面。

“啊,开始了开始了!”旁边人都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伸脖拊掌道。

陈弈也施施然坐下,照旧化作一摊软肉。

于是,衣衣就这样坐在了最好的位置。

而视野之内,宽阔的河水之畔,入水的龙舟已经在拉起的红幡一侧就位。江边的数万众人齐声数点,直到一声巨锣敲响,红幡垂落,赛会开始。

无数的鲜花洒落河面,顺水流去,而逆水搏浪前行的十条颜色纹饰各异的南北龙舟,正脱弦箭一般疾速地向上游行进。舟首的鼓手们奋力敲打着各自的鼓点节奏,阳光下晶亮闪耀的桨手身上的汗水顺着黝黑的手臂淌入波色青碧的澍河。那些刺破水面游龙一般的舟身,在绵延不断的欢呼声中,转瞬就已经赛出了一里之外,你眨一眨眼,它们就已是二里之外。

“果真好玩。”陈弈摸着下巴赞了一声,“我押的是我家的‘逐浪’,将军可有押哪一条么?”

“未曾。”玉弓回答。

“那你现在押一条嘛。”他几乎是委屈地说,“那些老头儿们都为了昭陵事,个个辞会不来,让自己老婆就代表了。那些婆子惜钱如命,没几个押的,实在无趣。现如今连带宫里的禄德公公,也只押了三四十注而已。”

玉弓道:“你要输了。”

那已经远去的龙舟队伍已经拉开彼此距离,最先和最后的,差了有半里之遥。

陈弈仿佛没有听见这提醒,而是立刻转到衣衣一边:“你押一个!”

“我从不玩樗蒲的。”衣衣看着他,“况且我也无钱物可押。”

“……怎么放了这两位大人在我左右哇。”他不甘心,继续撺掇衣衣,“赢了算你的,输了算将军的。”

“临珫侯不要再说笑了,我不能再欠他了。”衣衣平静地说。

玉弓闻言,转头来投以一瞥。

未待陈弈再言语,远处一声锣响,宣告赛舟已有结果。

陈弈看着观景台下,岸边的自家仆役打出的旗语,“哼”了一声:“今年是烟州那个臭王爷的龙舟第一。这其中定有内情!什么女里女气的名字——‘娇龙’!我就不信他守期在家还能玩出花来!”

衣衣看着陈弈故作气愤的模样,也没什么可说。只觉得口干舌燥,便取了方才宫婢新换过的茶盏来喝茶水。不料还未举到唇边,就被一只大手半路拦截。她抬眼看见玉弓已经站在身前。

“我猜你身上并无长物,所以还是别乱喝东西的好。”他取过她手里杯盏,“忍一刻,回公馆去喝。”

“我知道了。”衣衣回答。

“我恐怕你还要忍很久……”陈弈抬手指着水面,道,“看哪,我们的陛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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