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向长空安君在,只道阳晖两夜隔。』
【一】
许子将在桃花谷修炼了十年的卜卦之术,终于修得奇术而归。
一路上许子将每晚都会夜观天象,以向来接自己回家的随从展露自己所学的本领。他说下雨天就下雨,他说刮风天就刮风,经过几日相处,随从都无不信服。
这一夜夜淡风清,月朗星稀,无疑是一个观察天象的好时机,前几日的阴雨绵绵着实急坏了需要以天象预测世事的许子将。许子将异常专心地守在天空下观察着天象,想要把几天前未捕捉到的星象悉数通过今夜弥补回来。天已渐近黎明,许子将仍是不倦,誓要等繁星散尽才肯就寝。终于在天边的最后一颗星快要消失时,却见有一颗流星携着月辉而落入日辉,又携着日月之辉向陈留方向滑落。整个过程时间极其短暂,常人根本察觉不到。
“啊?那是什么?”一名随从突然被一阵强光刺得睁不开眼晴,但强光即刻间便消失,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哪里有什么事?少爷都没说话,你在那儿瞎说什么?”另一名随从并未察觉到异常,斥责他道。
“这是……月晖之象?”许子将吃惊的缓缓从嘴里吐出几个字,顿时张皇失措道,“不,他没有看错!快,快!一定要在异星降世之前赶回去!”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可就算用最快的速度感到陈留,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啊?”那名随从没想到真的出事了,疑惑地问。
“没时间解释了,快走!”许子将心急如焚的说道。
随从便不再答话,呼呼地挥动马鞭驾车拼尽全力向陈留赶去。
只有许子将知道,月晖之象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天象。伴随该天象出现的不同寻常的流星,被称为异星。而伴随异星出世的人,将会被赋予异星的力量,而异星携带了月亮与太阳的力量,即这个孩子也会被赋予日月的强大力量。因为日月星都有各自的秩序,而且日月的力量十分巨大不易被掠夺,所以这种现象极其罕见,古书上也没有详细的记载,许子将甚至不知道这样的天象什么时候发生过。
但唯一一句有关月晖之象的谶语,许子将却记得清清楚楚——
“月与晖者,冥、天之各主也。或喜或忧,或生或灭。维万物之生灵,衡世事之靡兴。”
大意就是——“月亮和太阳,是黑夜与白天的主宰。(月晖之象的降世)要么令人欢喜,要么令人忧虑。要么带来生机,要么带来灭亡。维持着万物的生命和灵魂,平衡着事物的衰败与兴盛。”
“月、晖……?”许子将突然想到了什么,“记得以前在师父的书房里偷偷看过一本古书的残页,上面介绍了有关上古的两位王。这两位王分别叫做‘勰’、‘涪’,与‘维’、‘衡’的同义字‘协’、‘覆’谐音,而这两位王恰好又是主管黑夜与白昼的王……这绝不是巧合!难道月晖之象与他二人有关?”
“如果与他二人有关的话,这异星也应该有两颗才对。可刚才我只观察到一颗,难道还有一颗异星乘我关注另一颗异星时偷偷降世到了其他地方?如果只能除去一颗异星,而纵容另一颗异星肆虐,那么以前我为缓解月晖之象带来的后果做的一切丝毫没有意义。一颗异星尚且难以除去,我又应该去哪儿寻找另一颗异星呢?……”
许子将不禁捏紧了拳头,手心中汗液如雨。
【二】
一个月前。
天已是辰时了。
嘈杂声仍充斥着童家的整个府邸。郁郁葱葱的庭树在正午炽热的阳光下呆滞着影子,人们匆匆地从树荫下行过,足下携带的气流务懒似的怎么也不肯带动成风,甚至感不到一丝惬意或舒畅。人们却忙不得去管空气的炎热,只能在心中祈求能间或能有一阵风让自己凉快一些。
“呼呼……”天边突然有阵风呼啸而来,像是听到人们心中的祈祷似的。躲避不及的云被硬生生拽向东方,将太阳隐匿了起来,天下瞬间安静了许多。
这时,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带着喜悦的脚步声。
“夫人生了!夫人生了!”一位婢女急切的向童家家主童林报告,“恭喜老爷,是位公子!”
“呼呼……”上天也像听到喜讯似的,呼呼地鼓风祝贺,在天边呼啸而过后,又露出了灿烂的阳光。
“啊,恭喜老爷!恭喜夫人!”人们在难得的清凉中才缓过神来,听到喜讯立即向童家老爷道喜。
“好,好啊,我童林四十岁才得一子,此必是天降之福啊!”平常一直板着脸的童林也不禁高兴的乐呵呵的,“去通知全城之人,一个月后举行我儿的满月宴,只要来我家庆贺,皆迎不拒。我要大摆宴席贺我儿诞生之喜!”
童林向人群宣布后便急忙进入内房看望夫人,很是关心地握起她的手,“夫人啊,你听到了吗?多亏了你,我童林有儿子了,我童家也后继有人了,哈哈。”
躺在床上精疲力竭的童林夫人许氏欣慰地挤出了一个微笑。因为她知道,前几天梦到的一颗流星携日月之辉降世在自己的怀中的画面,注定了这个孩子不同寻常。
【三】
一个月后,全城的人包括童林夫人的许家,与童林私交甚厚的曹家,以及陈留的郡守以下的官员等都来了。
宴会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童林高兴得喝了几大杯酒。这时有位小厮走到童林身边低语了几句,童林顿时惊异道,“他回来了?”
“是……他回来了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说前几日观察到了月晖之象,恐怕与小公子有关……”
什么?这个许子将刚学会了什么歪门邪道就来祸害他姑父了?还说跟我新生的儿子有关?童林正想发怒。
“哟,子将回来了?”童林夫人许氏早想让自己精通卜卦之术的侄子许子将帮自己看看自己做的梦是凶是吉,听见童林在谈论许子将便凑过来,“子将可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刚修成学业便回来看他的姑母。”
“是啊是啊。许久没见子将,学成回来肯定越发英俊了。”童林刚想发怒,但见夫人来了只得尴尬的附和道,“等会儿我会派人去替子将接风洗尘,夫人放心好了。”
“有劳夫君了。”许氏满意地进了内房。
“唉。”童林望着夫人远去的背影,想到许子将毕竟是自己的亲族,挥挥手示意小厮退下。
【四】
许子将匆匆忙忙的好不容易从桃花谷赶到了远在千里的陈留,他也顾不得劳累,擦擦汗就往童府的方向跑。
“应该就是这里了!”异星降世虽已过了一个月,许子将仍不愿放弃。
许子将抬头看了看府门门匾,不禁皱了皱眉,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姑父,小侄夜观天象,表弟随异星降世,恐有不意之兆啊!”
“我儿降世乃是大喜,哪有什么不意之兆?你再胡说,休怪我不念叔侄之情!”童林终于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发怒了。
“姑父,此子关系童、许两家命运,请恕小侄不得不犯上进言!若不除此子,不遭大运即遭大难。儿子姑父以后一定会再有,可童、许两家的命运就不能左右了。还请姑父大人三思啊!”
“你去外面学歪门邪道就是来祸害我的吗?来人,送客!”童林大发雷霆,大喝小厮将其赶走。
可怜许子将所学的奇门异术本就不受家族的人的喜好,此次回来便说什么天降异象要童林除掉儿子更不受人待见,许夫人也因在内房没有听见,被人赶出去时竟没有一个人求情。
“姑父三思啊!”许子将仍不甘心的大声呼喊,终于声音渐渐从童府门外消失。
童府里依旧热闹十分,更多了一些谈论童林与许子将的人,但大多都是讥笑许家竟出了这么一个只会歪门邪道的儿子。随着宴会继续进行,童林的心情也渐渐重新转为大好,压根没再想过被自己赶出府外的许子将。
【五】
碰了一鼻子灰,许子将并没有放弃。他在童府旁边找了一块空沙地,蹲下用树枝不断的画着旁人看不懂的奇怪文字。“难道是我算错了吗?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家?”他的本心并不想加害自己的亲人。为了以防万一误会了自己的姑父,许子将决定重新再计算一次卦象。
许子将是很认真很认真的计算的,生怕有什么错误导致与姑父之间起了误会。以至于过于用力而折断了好几条树枝,许子将不得不重新寻找新的树枝继续计算。
天资卓越的他很快计算出了结果。却是一个令人失望的,却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他并没有错。月晖之象的确降世了,而且,异星就降世在他的亲表弟,自己姑父新生的儿子身上。
“啊啊啊,为什么!”族人的不解与对结果的失望让许子将接近崩溃了,“为什么要发生在我的身上?姑父好不容易生下的表弟就要断送在我手中吗?!”
一旁的许家的随从看不下去了,“少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许子将先是一怔,终于下定决心,“为了童许两家的命运——表弟,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