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辰和余晓燕的婚期已迫在眉睫。
因为萧蘅的事,萧余两家已人仰马翻。
余母眼见儿子和儿媳都不成人样,心忧如焚,大冷天的,一个没注意重感冒,躺在了床上,哪里还顾得上女儿的婚事,然而婚期已定,婚帖已发,叶家没办法在这节骨眼上延迟婚礼,余晓燕少不得两边周旋,心力交瘁。
这一天,余晓燕又和叶北辰带了些补品到医院看萧蘅父女俩,萧父在七楼脑科部,萧蘅在十楼。
萧父现在已能说上一两句话,但精神很不好,一天基本都在昏睡,余晓燕和萧母聊了下萧父的病情,这才和叶北辰上了十楼。
萧蘅住在特护房,因为余晓恩的固执,并没有请护工,他一人二十四小时在医院照顾萧蘅。
余晓燕每次来,都发现她的哥哥又老了。
一个人,居然可以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余晓燕看着余晓恩愈发花白的头发,泪水盈满了眼眶,她哽咽着喊了一句:“哥。”
“你们来啦。”余晓恩勉强扯了扯嘴角,做了个嘘的动作,“蘅蘅刚入睡,我们说话小声些。”
“嫂子还好吧?”
“嗯,挺好的。下个月就可以出院了。”余晓恩引着二人到一旁的沙发落座,因为萧蘅的熟睡,他的精神明显放松了些。
“晓恩,还是请个护工吧,我可以安排可靠的人。”叶北辰建议,这间特护房是他用了点关系安排的,再安排个特级护工,并不算难事。
“我不放心。”余晓恩朝萧蘅看了看,继续说道,“蘅蘅这个时候最需要我,我怎么放心别人照顾她,谢谢你的好意,北辰。”
“可是你的身体……”余晓燕欲言又止。
“我身体一向健康,你们都知道。再说累也是累这一阵子,等蘅蘅好了,我就好了。”余晓恩不以为意,说道,“倒是你,晓燕,眼看你们的婚期就到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看我这哥哥做的。”余晓恩脸上有了愧色,他是真心心疼自己的妹妹,原本是要看她风光嫁人的,可是这接二连三的出事,他已经无暇顾及亲妹妹的婚事。
“没事,婚礼的事我有安排,不会委屈了晓燕。”叶北辰接话道。
“嗯,晓燕交给你,我放心。”余晓恩欣慰的说道,“你们一定要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一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祝福,让余晓燕忍不住潸然泪下,她见证过哥哥和嫂子的幸福生活,也一直梦想着自己的婚姻能那样幸福美满,可是……如今的幸福面目全非,余晓恩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跟她说这句话的啊!
“傻姑娘,怎么哭了呀。”余晓恩叹了口气,心中愧疚更深,只是,此刻的他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晓燕,北辰,也许我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了,提前祝福你们二人白头偕老,幸福绵长。”
“我答应你,一定会让晓燕幸福的。”叶北辰承诺,更像是宣誓。他温柔的为余晓燕拭去泪水。
余晓恩点点头,宽慰看着二人。
出了病房,梯里,叶北辰拉着余晓燕冰凉的手,轻声安慰她道:“有我呢。”
余晓燕闻言,无力的斜靠在他身上,阖上了眼睛,她说:“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叶北辰沉默片刻,应了声:“是。”
余晓燕狠命的握着他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说道:“谢谢你,帮了我哥。”
叶北辰心一动,把她揽在怀里,坚定的说道:“有我在,谁都不可能伤害到你,任何人,包括我。”余晓燕没有回答,她缩在叶北辰怀里,浑身都在轻轻的颤抖。
一个女人的报复心,将两个家庭都打击得毫无还手之力,即使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她的目的达到了。余晓燕深深的恐惧,看到病床上脱形的萧蘅,看到人未老发已白的余晓恩,看到萧父的病发,萧母的憔悴,自己母亲的病倒……这一切,均来自于一个女人得不到所带来的连锁反应。这是多么残酷而血腥的报复啊!
叶北辰感受到了余晓燕的害怕,柔声哄着她,又说了些婚礼的细节,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糟心,但不能因为这件事,所有人都停步不前。只是,在这件事发生后,叶北辰有了深刻的忧患意识,他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对余晓燕的伤害。
余晓燕也知道自己快魔障了,于是顺着叶北辰的话题,聊了下去。但二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匆匆回了叶宅。
把余晓燕和叶北辰送出病房,余晓恩回到病床前,痴痴地守望着萧蘅,口中喃喃道:“蘅蘅,晓燕就快结婚了。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去参加她的婚礼,你不是说过,晓燕的婚礼你来操持的吗?你一向守信的,这次也不能耍赖。”
萧蘅睡得很死,没有半分反应。余晓恩习以为常,轻声叙述着一些和萧蘅的美好往事。这阵子,他时常回想和萧蘅相处的点点滴滴,在所有的记忆里,他最喜欢的便是从T市一直往南的那次自由行。
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似乎全部浓缩在了那段日子里。他们什么都不用想,只是按照内心的意愿走过喜欢的城市,吃了喜欢吃的小吃,看了想看的风景。他们是那样情投意合,默契十足,简直如同梦幻一般。
“我爱你,蘅蘅,我永远爱你……”余晓恩将脸埋在萧蘅的手心里,喃喃自语。
这本是他的罪孽啊,为什么要让他心爱的人来承担?
余晓燕和叶北辰的婚礼如期举行。
余母感冒已好,只精神还有些不济,看到女儿嫁得如此风光,她脸上连日来的阴霾去了不少。余晓恩也抽空从医院赶过来,参加了婚礼仪式,作为余晓燕唯一的哥哥,他没有理由不来,哪怕只是露个面也好。仪式一结束,余晓恩没有留下来参加宴席,而是匆匆赶回了市中心医院,他放心不下萧蘅,虽然医生说她的状况已经有所好转,但这个好转仅指她安静了些,她的意识大多时候还处在混乱状态,连人都不认识,何况是正常交流。
过完年,余晓恩把萧蘅接回了家。
萧蘅的整个人都有些浮肿,她曾经光彩熠熠的大眼睛,变得迷惘又冷漠,没了生气。
出院当天,萧母和颤颤巍巍的萧父一同来看她,禁不住老泪纵横,他们执教一生,最得意的不过是有一个知心贴心的女儿,而这一生的骄傲现在却成了这样,任谁都接受不了。
顾清语也来了,她没带家人。萧蘅变成这样,作为最好的朋友,顾清语的难受也不少。受了余晓恩的嘱咐,几个人都没有强行和萧蘅交流,只打了声招呼,便默默上了余晓恩的车。
一路到了锦绣花园小区。余晓恩下车绕到副驾驶座开了车门,帮萧蘅解开了安全带,然后轻声哄着她,拉着她的走,扶她下了车。
顾清语三个跟在后面,一行五人进了电梯。
此时的萧蘅是乖巧的,但她害怕旁人的靠近与接触,一直惊慌的靠在余晓恩身边,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手紧拽着他的衣袖不放手,可是,至今为止,她没说过一句话,没有看过萧父萧母一眼,更没看顾清语一眼,她完全认不出他们了。
即使是余晓恩,她也只是因为长期的朝夕相处,对他有了些熟悉,她不知道他是她的丈夫,不知道其他人是谁,不知道自己是谁……
顾清语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意,低下头,握紧了拳头。
我不接受!我不接受这样的事!顾清语无声的哭了,她实在没有办法控制汹涌而至的泪潮,但又不能在长辈面前失态,怕引得他们更伤痛。所以她只能低了头,缩在电梯的角落,到楼层了,最后一个出了电梯,然后她迅速从包里拿出面巾纸,擦拭干净脸上的泪痕。
顾清语第一次来余晓恩和萧蘅的爱巢时,很是嫉妒羡慕了一番,房子因是样板房,开发商废了不少心思打造,从主体结构到装修细节,无不精致典雅,美奂美仑。可现在,这套房子少了主人的气息,显得呆板又冷硬,哪里还有往昔的温馨舒适。
余晓恩把萧蘅安置在沙发上,忙着烧水烧茶招呼人。顾清语赶忙帮他张罗,让他在客厅守着萧蘅。这时候手里能做什么都好,只要不是沉默,不要沉默……
“清语,抱歉,一会还得麻烦你帮我跑下超市,家里很多东西都缺。”余晓恩歉意地说道。
“没事。你列一个清单,我一会就去采购回来,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管吩咐。”顾清语说道。
“谢谢你。”
顾清语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晓恩,不用和我客气,我这都是为了阿蘅。她太苦了。你也……你也太苦了。”知道事情的原委后,顾清语并不谅解余晓恩,甚至恨他这种不干不净的处理方式,导致萧蘅今日的惨剧。可是看到余晓恩这副模样,她又提不起了恨意。
午饭,余晓恩打电话在附近的餐馆订了几道菜,五个人将就着吃了一顿。萧父萧母年纪大了,加上萧父身体不大爽利,便告辞回了家。而顾清语则拿着购物清单驱车去了最近的大型超市,买了几大袋日常用品,包括瓜果蔬菜。
趁着萧蘅午睡,余晓恩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了一遍。待顾清语回来,二人又把新买的东西归置齐整了。这时,门铃响了,是叶北辰夫妇,还有余母。
五个人坐下聊了聊萧蘅的病情,之后余晓恩和叶北辰二人单独去书房聊生意上的事,客厅里三个女人面面相觑。
顾清语和余晓燕、余母只见过几面,没说过几句话。况且,现今这个状况,聊什么话题都没人有兴致。
“我就先走吧,家里孩子下午安排了书画课,说好了我送他的。”顾清语欲告辞。余晓燕闻言,也没什么劝留的意思,勉强笑道:“顾姐,谢谢你为我嫂子、我哥做的事。”
“没什么,都是应该的。”顾清语欲言又止,心里叹口气,终是没说什么,只客套了几句,离开了余家。
自从萧蘅出事,顾清语怕她闲着多想,但凡有空,不是和她煲电话粥,就是上门拉人逛街吃饭。可是,后面的事……连她这个新闻人都已无能为力。
萧蘅的事被公之于网络后,向来热闹的同学群罕见的沉默了很久。
群里虽然安静,但一个个私聊的信息几乎把顾清语的手机系统弄瘫痪,她只统一回复了一句:恶意栽赃。
同学群继续保持着沉默,萧蘅的头像再也没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