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蕾西亚教授,我应该说过很多次,请不要在这种场合吸烟。”长者佯装被飘来烟雾呛到,重重的咳了几声。
“抱歉,没有这个我安静不下来。”虽说是道歉,但那语气却没有半分歉意。特蕾西亚整了整披在身上的紫色长织巾,毫无礼数却优雅的坐入末席。
她吸了口烟,又吐出。
猫一样随性。
“是啊,以我的推算,那个干扰装置不是普通人类能够操作的东西。”阿蕾西娅晃了晃手中的黄铜烟具,用一种极为平静,听不出半点起伏的语气回应。
斯特拉整理了一下情绪,把视线重新投向阿蕾西亚。那个女人穿着不合场合的古怪装束,苍白的脸颊上有道浅红色的印痕,和白色长装相同色系的发带绑住了打着大波浪的浓密黑发。那头像是有魔性的长发肆无忌惮的在身后披散,就好像童话故事里的魔女一样。
“能够控制的恐怕只有路西。而且那个罗利卡消失以后,干扰器再也没有被确认大规模使用。和干扰器相关的......路西出了什么似乎问题,导致现在不能使用。应该就是这样吧。”
“就算是这样!”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见阿蕾西娅入席,竖起浓密的眉毛恶狠狠的瞪视她,那询问的言辞激烈得像是指责,亦或是责骂。他似乎对于这个女人非常不满。“那又有什么能够打破现状的方法吗?!”
“之前我就说过了,让候补生介入战斗。”回应激动的弓起身子的中年男人的阿蕾西娅显得有些不耐烦。她似乎对于花费时间在相同的讨论上十分不满。
“这是要在维持现在的防卫战力的状况下打破局势,最为稳妥的方法。”回应他的是阿蕾西娅毋庸置疑的语气。那个男人似乎还想说这么,却只能不甘地在喉头发出低沉的咕噜声。而一旁的议众也没有给他丝毫犹豫的时间。
“若是以觉醒者为目标的候补生的话。一定能成为战力......”那个像是贵族一样的女性语气略有些起伏,说话的声音似乎也因为心绪颤抖起来。
“但是这也不能成为约柜守护者扩大势力的原因吧?”相比她言辞里的惊惶和担忧,还有些犹豫和于心不忍。一旁的银发老者却以相当冷静吐出了让斯特拉莫名其妙的话。
一旁的贵族女性抬起头楞了一下,随即认同般地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不明白所谓的“约柜守护者”是什么意思,但是斯特拉才被熄灭的火焰又燃烧起来。他踏出一步就这么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斯特拉回过头去,看到的是摇晃着脑袋的瑟尔特因,那像是什么也感觉不到似的,无机质的眼睛让他不由得对她恼火起来。
他重重的,甩开了少女的手。
“......果然不动用路西的话,就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秃顶男人借由银发老者的说辞进一步提出反对意见。
烟丝燃烧升起的白烟汇成薄雾,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响。
“是啊,还是遵从院长的判断吧。”一旁的老妇人顺着话锋将不和氛围的声响统统压下。
被称作院长的主席老者将左手扶上胸前,睿智的仿佛刀刃般的眼眸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的视线经过斯特拉时变得有些出神,随后又锋利起来。
明明是让人觉得十分温和的,像是长辈般的口吻却让斯特拉感到一种不可违逆的执行力。“现在正是克默马赫尔存亡之刻,无论谁都要接受这个试炼。若是以觉醒者为目标的他们应该不会反对为克默马赫尔而战。”
阿蕾西娅像是早就料到了结果,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直截了当的作出了结论,似乎不想再花时间谈论这件事了。“那么,之前的紧急协议就在这次议会上正式批准吧。”
斯特拉对于这样闹剧一般的讨论不禁怒火中烧,但对于既成的事实却又无可奈何。什么都做不到,因为瑟尔特因的制止就这么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他甚至完全没有反抗的,将一肚子的火气尽数压到瑟尔特因身上。
他不再理会少女。
啊啊,真是糟糕透了。不管是我还是这群家伙。他没有办法停止对瑟尔特因的气恼,但同时又想给无法停止这么做的自己几拳。到最后,自己也只会不断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而那个人偏偏是......那个没有一丝犹豫地救了自己一命,自始至终没能流露出一毫好恶,完全看不出一丁点恶意,纯净的像是块冰晶一样的家伙。
......啊啊啊啊......
丝毫没有顾及斯特拉的烦闷,糟糕的大人的世界仍在继续。
“你打算怎么负起责任?”那个秃顶男人压低了声音,下一刻就对阿蕾西娅咆哮起来。
“责任?”阿蕾西娅像是完全不明白似的挑了挑眉毛,这多余的动作令对方更加恼怒了。
“不经我等商讨就肆意调动候补生,导致他们死亡的责任!这可是十分重大的责任啊!”秃顶男人挥舞起手臂,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紧紧的盯着身居末席的阿蕾西娅。
“有什么问题吗?只是在战争中死了人,仅此罢了。”而对方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看起来十分名贵的红框眼镜下,是不加遮掩的傲慢。“边邻镇市的夺还作战也圆满的成功了。”
无奈般的摇了摇歪着的脑袋,狭长的薰紫色瞳孔里满是嗤笑。“连得失都不会算吗?”
“即使如此,军部里的斥候和密探适合作战的要多少有多少!却为何只让候补生行动?!”无论如何施压,在气势上也完全赢不过这个女人。他被迫改变了口吻,似乎是想从在义理上占据优势。
“因为那是那些孩子的愿望。”阿蕾西娅啜起烟具。青白的烟雾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微微低头,平淡的说道。
但是有一瞬,只有那一瞬间,斯特拉看到了青白的烟幕下,那双瞳孔有了一丝颤动。这让她的言辞都显得柔弱了几分。
“你说什么?”像是觉得在开个蹩脚的玩笑,那个秃顶的男人愣在了原地,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就这么伸长着脖子看着阿蕾西娅。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想法,但是他们似乎并不想在初阵就被这种草率的混编制度绊住脚。”她晃了晃手中的烟具,以一种令人极为不适的轻佻之极的语气说道。阿蕾西娅完美的激怒了秃顶男人,他横在会议桌上的握拳的双手正不断发抖。但是在斯特拉看来她似乎是在掩饰那一瞬的失态。
“只是这样的理由?因为孩子的任性,就这样让他们去死吗?!”他再也不能遏制自己的怒气,颤抖的手臂指向阿蕾西娅。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像是随时会冲上去将她撕成碎片!
“这不是足够充分的理由吗?”阿蕾西娅愤怒的将手中的烟具甩出去,金属砸到大理石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凛眉斜立,那像是刀子一样的瞳孔回以锐利的视线。“而且「候补生」的调动也是收到院长许可才行动的!”似乎是对这件事感到烦躁,又或者是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阿蕾西娅刻意加重了「候补生」三个字,用十分尖利的语气回问道,“这样还有问题吗?”
“?!”无论是权限还是义理上,他都完全没有资格和她叫板。从咽喉处溢出梗塞的颤音,他不甘的别过头。
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浮现于议席上的火药味越来越浓,而一旁却传来一阵轻蔑的哼笑。那个高挑的人影正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用脚打着拍子,不对称的唇角扬得越来越高。而他身旁的少年视线依旧摆向地面,手掌握紧又松开。那副让斯特拉感到悲怆的脸孔似乎与这一切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