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奔跑着。
跑了多久?
不知道,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身后传来声音,很响,很乱。爆炸声,和男人的声音。“不要放跑一个!”啊啊,究竟在干什么啊,我。他想起来了,被骗了,被费米尔那个家伙。费米尔?嗯,费米尔。就像是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一样,他想着。快停下来,去战斗。憎恨着自己的无力,他无法遏制的在分不清方向的景色中奔跑。
呵呵......为什么停不下来?!双腿在发软,颤抖地迈个不停。不能停下来,不,是不想停下来。搞什么啊......哈哈,到头来,最胆小的不正是我吗?......这未免太可笑了吧......哈哈......哈哈哈......笑不出来。
被濒死的恐惧支配,罗伊德依旧只是不停的跑着,跑在像是毫无尽头道路上。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啊?让我也一起负起责任啊?
我们不是,同伴吗......陌生的言语在脑海里回荡,即使记忆被吞的一干二净,他仍是这么记得。因为自己,同伴们一个都不剩的死去了,就留下自己一个人。一个人的十四班。
这样我岂不是成了罪人?不......我本来就已经是罪人了吧。但至少告诉我。费米尔......为什么只让我一个人活下来,你和菲尼却......
你必须战斗下去!和敌人!和你自己!有些耳熟的声音在耳边想起。这声音让他无颜以对,如果没有耽搁多余的时间,如果再谨慎一些,如果没有被同伴的死亡打垮,如果......他失去了希望,失去了理应怀抱之物。然后,他选择了逃避。
他掉进了漆黑的深渊。
必须战斗,无论如何......意识命令双腿紧急刹车,肌肉抽搐着仍凭着本能顽强地抵抗罗伊德怯懦的意识。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身后炮火声轰鸣,却依然无法掩盖他心中的呼号。凄厉,凄绝。他停了下来,双腿不断抽搐。他停了下来,即使下一秒便被灼热的弹丸轰飞。
罗伊德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眼神充满着迷茫,怯懦,却用坚毅的憎恨将这些瞬间瓦解,粉碎地连一点残渣都没能留下。他转过身,抽出了折雷,任由热风吹干他的泪水。像是要将这曾经某些人们存在过的证明连同罗伊德一起击碎,炽烈的火球喷薄而出,他还没来得及冲刺,高温就在他脚下炸开。
灼热的洗礼,激痛游走全身,意识被痛觉拉扯渐渐错离向远方。结束了啊......死亡将临的那一刻,三道流星极速引落,前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耀银的爆光中碎散......罗伊德怀着对自身软弱的憎恨缓缓倒去。逐渐黑暗的视线一隅,昏色的苍穹中,漆黑的衣角翻飞。他用尽力气对着那里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一些......为什么不再快一些!!瑟尔特因!!!!”
罗伊德失去了意识。
少女,自大空而降。
“任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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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一个人走在前面。从斯特拉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那像是无星夜空倒坠般的长发垂在身后,连走路的姿势都让人无法挑剔,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是一丝不苟。
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少女名字叫做瑟尔特因。她当时以这称之少女还为时过早的姿态以及与之丝毫不相称的清冷语气说道。这种乖离的错节感让他回想起了直视那双金红石似的瞳孔时令他畏惧的不适。
于此一起得知的还有现时间克默马赫尔的糟糕情况。
因为涅斯塔赫的空中封锁导至敌人兵临城下。在此劣势之中魔导院只能派出魔力充盈的候补生来弥补战力的差距。而现在对方又研制出能够抑制水晶魔力供应的装置,如此糟糕的境地不可不谓穷途末路。
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勉强捡回一条命的摩菲似乎至今还躺在病床上。斯特拉记起那个义无反顾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狭长的回廊被深暗所眷顾,少许黄昏色的光从张开的天鹅绒帷幕间投射进来。他们正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试着让自己在面对接下来的审议之前恢复平静。总觉得有压迫感从这空旷的长廊彼端传来,为了摆脱这种不适他不自觉地四下望去。
斯特拉看着窗外渗入的光影有些出神。似乎是因为议事厅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毁,近月来的会议都不得不在这条走廊尽头的闲置房间进行。
单调的风景只有透进廊道的光芒略有不同,沉没在这好似没有尽头的相似黑暗中,斯特拉产生了仿佛要在这无尽的光景之中度过漫长永恒的错觉。
米拉在他身侧不停地拿他打趣。渐渐地,斯特拉放弃了反抗。她似乎也觉得无聊,没了兴致。
比之方才更甚的沉默。让人不禁汗毛直竖的错觉彷若身处密室。终于,斯特拉在精神达到极限之前看到了那扇有些陈旧的雕花大门。
本以为至此能够逃离那惹人厌恶的无声地狱,却又不得不把这些念头抛诸脑后。因为他的目光与全副精神,皆为倚立在旁的特异之物所吸引。
若不是她主动出声,斯特拉完全无法察觉那个近乎融进黑暗高挑人影。
或许这么说有些荒谬,但直到此时斯特拉才找到一直以来令他不适的源头—那束令人无以觉察的暗影散发着足以充斥整个回廊的压迫感。
这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原始暴戾竟像是被驯服,牢牢的被拴在那个影子周围,如果说瑟尔特因是静谧冰冷的黑之月,那那个混沌狂气的主人一定是能够焚烧万物,将一切付之一炬的灼烈太阳。
“哟!”那个影子拿腔拿调的招呼道,是个女性,但是那粗野的语气甚至能让人在第一时间怀疑起这个判断。
“真是让我等了有够久的,这个阴沉沉的走廊不管来多少次都没办法适应啊~”她像是很头疼的样子。能感觉到有一瞬,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她把视线投向前方的瑟尔特因。好像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斯特拉不禁这么想到。
与那熊熊燃烧的太阳不同,黑色的月亮依旧像是一块寒固的坚冰。她不断向周围释出的寒意在不知觉中似乎又更深了几分。这让斯特拉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这最为原始的拒绝所压倒。
“倒是说些什么啊喂?......还是一如既往的麻烦。”稍隔了片刻,她伸出被阴影包裹的手揽住门把。“嘛,也是。人不会轻易有改变,与其对你报有期待还不如教猪上树呢。”......她轻笑了一声,就这样径直推开大门。
还未来得及思考她话中的深意,紧接着斯特拉的思绪就被下一瞬间穿过门隙的强光打断。他无意识抬手遮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