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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一公子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草木山石的情感,比起人类,似乎更执着,更慈悲,也更情长。尽管生长于谦卑的角落,但他们安于平淡,懂得感恩。

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世间情情爱爱亦是那般匆忙飘落不定,或许最后我们看破红尘孤独终老,但心灵深处总期盼着,翘望着,会有一双手与自己相携一生。

薄雾晨晓,在金色还没打破这柔软的晨雾时,沈墨严已醒了过来,他不喜人伺候,便独自舀水净了面,侍童小紫听见动静忙从外间起身,掀起帘子,给屋里透透气,这也是沈墨严每天早上必做的,小紫通透,这担子就落到他身上,挂好了帘子,又打开了南边的木窗,把几盆墨菊和君子兰搬到窗台上,拿出香炉轻轻摆在香檀木桌上,倒了点香灰进去,又拿了一块香饼放着,点燃了香灰,盖上中间的小盖儿,等一缕缕白烟冒出来时。这才拿了一片竹萃香片放在盖上,最后扣上了香炉盖,霎时间,屋子里充满了雨过竹林的沁人心脾的味儿,沈墨严进屋不由眉头一展,随后端坐镜前,接过牛角梳,束好发,打开装玉屑面的盒子,捏了些抹在手上,顿时骨节修长的双手变得白皙如玉,作为经常把脉的医师,他格外的注重自己的双手,不允许这些细节有任何瑕疵。

这厢晚娘也早已起身,无人伺候的她不复以往的娇惯,麻利的拾掇好自个儿,蹬上木屐哒哒哒的去了医馆正厅。

门帘一掀,哒哒的木屐登时没了响声,大厅正中医师主座上一抹挺拔的背影,雪白袍服,长发半束。晚娘心口一阵闷痛,双眸没了焦距,失声低喊“哥哥!”

清晨拿药看病的人不多,晚娘这声低喊引来了沈墨严和几位患者的回眸,福宝见状小跑过来扯了晚娘一下,凑到她耳根子说“大早上的你发什么疯,那是你的医馆掌柜的还是这里的大夫,沈家大公子,沈墨严,青璃镇第一公子,什么哥哥,干活去!”

其实早在福宝说第一个字时晚娘就清醒了,她当然知道坐这位置的人是大夫,没想到的是这一个医馆的大夫居然是沈家大公子,着实令她微微惊讶。想罢她欠了欠身拿了药单抓药去了。

只是内心的波澜还未散去,抓药的手轻轻的颤抖,连着好几次抓错了药方。看的排队的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大声嚷嚷“沈大夫沈大夫!你们这抓药的伙计怎的中看不中用!抓个药慢腾腾,病歪歪的美娇娘能成吗?”他话一出,周围的几人也都稍有不快。

把脉的沈墨严连眼睛都没动,轻轻启唇“马上会运来一批药材,新来的伙计去把药材卸了吧。”

冷冰冰没有一丝感情,这话分明一巴掌打在了晚娘这娇滴滴的美人脸上。让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做糟汉子做的活,不仅是惩罚更是给初次见他的晚娘一个下马威。火辣辣的,臊的晚娘脸通红,她强装镇定,忍着泪水握紧拳头低头从后门走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太稚嫩,遇事处变不惊淡定从容,还要修炼很长时间,可仅仅一个背影便给她如此震撼的,除了晚容木,还能有谁?

这沈家大公子,气质身形简直与晚容木如出一辙,难保让晚娘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吸吸鼻子,晚娘坐在后院门槛上肘着下巴,瞅着后院小门发呆,太阳渐渐升起,暖融融,金灿灿,晚娘眯起眼睛,打了小小的哈欠,头发上的红丝带被风吹得落在木质走廊上,青丝散开,铺成一片。

就在晚娘快要睡着的时候,哒哒哒的马蹄终于由远而近。车夫“吁”的一声停下了马车,黝黑的脸看到门口居然守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姑娘,摸摸头发哈哈一笑“小女娃!快把你们伙计叫出来运东西咯!”

晚娘站起身拍拍裙摆,笑呵呵走过去冲车夫笑道“老伯,我就是伙计,您把车辕放下,我卸药材”

这可把老车夫逗乐了,他也不强迫晚娘回去叫人,倒依她所言,放下车架子,帮着晚娘解开捆绑的绳子,提着水壶背着手就走了,晚娘也不留,想必他只收了将药材送到门口的银子,那他绝不会做超出他收入的一点事,人心可鉴。

一捆捆一包包的药材被晚娘抱下来一部分,便累的她小脸通红,气喘吁吁,缓了口气,她正准备直起腰板再抱一包,一双长而有力的胳膊接过药材,利索的放到地上,又把车上几大捆一并抱了下来,晚娘愣了愣,“阿青”

阳光下的侍卫俊脸有些透明,白皙的脸上飘下几缕墨发,更添妖邪。被晚娘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发烫,躲开晚娘提着几捆药材转身作势去身后的仓库。晚娘顿时心中臊得慌,姑娘家盯着人家男子看入了神,换做从前那是要被嬷嬷打板子的。面上可一点都不显,装作镇定的问“阿青,你有名字吗?”

晚娘之所以这样问,国公府的侍卫家丁丫鬟嬷嬷,要么是身家干净从小领进府教导的,要么就是府里的家生子,也就是,府里丫鬟嬷嬷生的子女,想必阿青也是很小的时候被领进府的,除了家生子外,其余的仆人都是进府由自家主子赐名。晚娘想起她没有为阿青赐名,阿青一名还是母亲叫的.侍卫停了下来,侧身站着,摇了摇头。

“日后我们要相依为命了,我帮你起个名儿吧“晚娘仰头真诚的看着阿青。

“今后,你便是万青,万水千山的万青。”

侍卫咻的转身,漆黑的眸子仿佛渡了一层水光,明亮照人,他没有笑,紧紧抿起的薄唇有些发白。定定的看了晚娘好一会,才稳稳的半蹲下行礼“谢小姐。”

晚娘笑眯了眼,帮着万青放置好药材便转身离去,眼角余光突然瞄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进了仓库,她又转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就当自己眼花。可这小动作岂会瞒过武艺高强的万青,那鬼祟之人,竟是福宝。

晚娘不曾想过,眼前这人今日的双眸,会住进她心房很久,久到她过完了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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