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会馆后院餐厅里,偌大的八仙翡翠桌正中是游子义、徐彪。游掌门的八个徒弟,左侧依次排列为:赵文、齐武、孙奇、李芸;右边顺序是:张奎、吴斐、郑山、王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游徐二人谈吐江湖轶事说笑,八个弟子应趣附和。
“神鹰天王好酒量啊!来来来,再干一杯。”游子义说罢一饮而尽。
“好,干——”徐彪又干一杯,黄脸透着红润,现出了些微老当益壮、干练透彻的侠骨真情。游子义一直琢磨心事,即使在推杯换盏时,也没停闲大脑思惟。
昨晚送信的白衣人是谁呢?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神鹰天王此来沧州,到底所为何事?白衣人与徐彪是否有干系?徐彪说在湘军当过差,不会是清廷的卧底吧?芸儿天津之行,难道只是打探出洋人与清庭联手企图彻底剿灭义和拳消息吗?一个又一个问号在他脑瓜子里闪着。然而,思索这些问号也并非影响畅饮、随聊,还有逗趣之情怀。
“来来来,徐兄,再干一杯”
“好,来,干”徐彪随手一杯下肚,左手抹一下美髯边上溢溅出的酒滴。
“江湖上都说你子义兄为人豪侠仗义,乐意结交江湖各路朋友,今日算是领教一二啦,哈哈,来,我敬子义兄一杯”说罢又是一仰脖,笑道:“好酒!”
“这是我们沧州著名的‘十里香醇酿’”
“不错,真不愧好酒!”
“想当年,我还在曾大帅手下当差时,喝过不少好酒。曾大帅对我甚厚,只可惜……”
“可惜什么?”游子义凝眸注视他,且听其与清廷到底有如何干系。
“太平天国把老巢失了,湘军是功不可没的。打金陵时我还在,双方人都死得太惨了。从那时起,我便生了归隐心事。”
游掌门全神贯注听着,徐彪长叹道:“那时我也如芸儿那个年纪,青年人血气方刚。闲着时候,我常陪曾大帅聊天、下棋,他棋下得稳重扎实,就象他带兵攻城略地一样有城府韬略。大帅家学渊源,为人却是刚烈,文治武功也确实英明果断。”
游子义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与清庭确有瓜葛。
“只可惜当年的中国比起现在要强大得多啊!曾国藩和曾国荃哥俩率领湘军转战十多年,那也是历尽艰险玩命的活儿,所以这大清中兴的功劳是非他们莫属的。可如今的朝庭却他娘的勾结外国人来杀我们中国人,气死我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神情异常激动。
“徐兄忧国忧民的心真是天地可见,在下有几个朋友参加了义和拳,不知现在咋样?义和拳打出了‘扶清灭洋’旗号,端亲王才在慈禧面前进言说,联合义和拳灭洋,然而洋枪洋炮却打开了我们北京的大门,哎,也是无奈之举。”
徐彪接下他话茬道:“所以,清廷为求自保,与洋人议和后,便联手来追捕义和拳留下来的义士。洋人也为稳固自己在华地位和利益。一方面要求赔款;一方面要求清廷震压义和拳,打击中国人爱国的民族气节。”
“原来是这样。”游掌门也长叹一声。
“芸儿,让人再重新煮热两坛‘十里香醇酿’来!”
“是,师父”李芸起身出去。刚走到大厅门口,突然急匆匆冲进一个人来,与李芸撞个结实。
“啊!四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咋没告诉我一声”冲进来的人吃惊问。
“师妹,撞疼了,没事吧,刚回来,我就找你,听说你遛马去了?”李芸微笑地瞧一眼急匆匆人说道。
“没事儿,咋一去这么多天?”一个身穿淡红颜色短襟缎面的少女,闪一下睛亮眸子瞅着李芸,润白脸颊嫣然微红娇柔轻道。
“戈儿,跑哪去了,过来——”游子义看到女儿与李芸的神情,显得极是高兴!
“爹,女儿刚去遛马,此马实在难以驯服,北城古庙远处的那片林子外,我兜了一大圈呢。不愧是大宛国的宝马良驹!”
“快来,见过徐伯伯。”
“徐伯伯好”少女凝着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徐彪。
“我女儿游戈,瞧,宠成这般。徐兄不要见笑。”还没等游子义再说下去,游戈大声焦急喊道:“哥哥,出事了!我才遛马回来,刚一进门,就见随哥哥压镖的余管家满脸血迹跑回来,说咱家的镖让一群黑衣蒙面人给劫了。”
游子义霍然站起,怒喝:“在哪劫的,你哥陆毅如何?”
“哥他没事,只是受了伤”游戈表现一脸愁容道。
“你哥现在在哪?”话音才落,一个跌跌撞撞的青年壮汉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爹,咱的镖,给,给劫了”
“快说,谁干的”游子义一看儿子没事,总算这颗心安稳多了。
“我率镖队去关外,一路顺畅,当有挡道山匪草寇欲图夺镖之际,我便提起爹您的名号,我们‘飞龙镖局’从河北到关外真是名声在外,没谁敢劫。押镖关外倒是一帆风顺,可是,回来路过天津郊外,便遇一伙黑衣蒙面二十多人,手持细长略弯的尖刀,唉!太惨了,二十几个兄弟都死了,从关外押回一大批东北三宝之一的貂皮,都给洗劫一空。”
游毅满脸也是污垢血迹,还有纵横血泪,整个一个京剧大花脸。
“他们的武功什么路数?”游子义走到儿子身边颤抖问道。
“他们的刀法步法奇快,而且凶狠至极。不但如此,而且一闪一现地时隐时显,神神道道的。”游子义从未听说还有这等武功刀法。怔晌,不知所云。
“游贤侄,这是东洋武术,刀法奇特快速。按说你的家传八卦剑法是可以对付,无奈他们人多势众,能回来也是万幸了。”此言一出,席上所有人都是十分吃惊。
“子义兄,那个时隐时现的武术,在东洋日本,那叫隐术。看来他们根本没把我们中华武术放在眼里,公开向中华武术界挑战来了。”徐彪也是怒目圆睁,美髯颤动着威严。
“爹,这位伯伯是谁?”
“这是你徐伯伯,你芸师弟的救命恩人。”
“徐伯伯好!”游毅拱手微躬,显示十分尊敬说道。
“毅儿,你先下去洗一洗。戈儿,你也下去吧。”
游子义用些微的怅然目光瞧着游毅蹒跚走出大厅。游戈回瞧一眼爹爹,又看一眼徐彪道:“徐伯伯,你们聊”转头便轻盈袅娜走出厅去。
欢颜开怀的盛大酒宴,就被这一眼前突发事件给搅了。游子义显得有些心烦意燥,众弟子也都对东洋鬼子气不过。
然而徐彪心里,虽对洋人目中无人的狂妄而气愤,也越发清醒未来时局将是如何发展。
“好,我们继续喝酒。”游子义一转脸对徐彪道。
八个徒弟继续服侍师父与徐彪喝酒。不过,酒喝到这分儿,各自的心境却是大相径庭。
“徐兄,眼瞧当今的局势,你说当今之英雄应该属谁?”
“义和拳空有一番救国救民的心愿。失败之后,被视为乌合之众。虽不能说是英雄,却也算是英烈之举。”
“说的极是。”
“洋人要想吃掉中国,也不容易,因为我们还有几万万同胞做后盾。他们只是得了赔款和所割的殖民地。下一步想做什么?外国人亡我之心不死,清庭是没有指望了。”徐彪说到里,停住不说了。
“说下去,徐兄。”
“外国列强下一步,就是要掠夺我们物产资源,用西方文明来同化我们的思想,一步一步巩固他们的在华利益。所以,当今之英雄应该是我们的老百姓。民众力量是不可估量的。”
“徐大侠说的对,可民众还是睡狮未醒。不过,作为我们应当做一些为民族、为国家尽一分微薄力量同时,也是为自己。游毅失镖这件事必须要血债血还。”游子义坚定地恨道。
游子义心里对徐彪的猜疑变成更多的认同。眼前这位江湖上人称“神鹰天王”没想到还有这份爱国爱百姓的仁慈心肠,看来他来这里必然有所作为。
李芸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大恩公是一个拥有远大目光的老者,心下不自觉地油然起敬。然而自己年青,又无世事阅历,不自觉感到惭愧。瞧着师父与恩公如此投机,自己的心里总算安稳与兴致。
李芸每当想起师父对自己的信任与厚爱,便兴起一种不已的感激之情。游戈师妹对自己那么的情义绵绵,真是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
自己愿意为师父和师妹做一切事,也企盼将来能象徐大侠那样洒脱自如。更想向他学习武功,也就不枉活此生了。对了,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告诉师父,今天如此仓促,又不想师父立即呈现雪上加霜之态。大师伯逝世的消息还是明天再说吧。
除了李芸想法独特,其他师兄弟们都在开怀畅饮,即使听说失镖事件,也没败兴这场宴会。想想师父平日待每位弟子都是一样的好处,个个都是心悦诚服。对于失镖事件,师兄弟们各个都是摩拳擦掌,同仇敌忾。
游子义心中还是有很多不解之迷。
至于徐彪,酒罢人归去,一整天的酒宴让自己有些乏力。如此畅快的豪爽聊藉,自己也没有丝毫放松心里,也许这就是江湖走多了的原故吧。游子义的细微心里所想又如何能瞒得住自己。天津失镖事件,游掌门一定不会善罢干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