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用面如死灰。
“其实这个时候你应该杀了我才对,”左西坦然说,“不然的话你们费尽心机隐藏多年的秘密就要公诸于众了。”
秦用说:“看来我们殚精竭虑,还是没能逃过明眼人的推理,是我们输了。”
“什么推理,真可笑,”左西呵呵笑了,说,“就只能是推断?就不能是我亲眼看见的?”
这个时候秦用恐怕真的要杀人灭口了。我看见他的手慢慢的向自己装着匕首的位置摸去。
不行,我认为我需要制止他,也许这个左西知道的事情也和我可有关,甚至有可能这是我找到真相的一个方法。
“秦用不要这样,”我急忙喊了一声。秦用满脸的困惑,也许他认为我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但是他错了,因为我实在是太想知道真相了。
左西用审视的目光将我从头看到脚。
“看不出来你不是跟他们一伙的啊,”左西轻蔑地说,“就算是一伙的我也不怕!就算你们要让我死,最起码也要让我明白明白。”
“那我还跟你啰嗦什么!”说完秦用就要动手。
“住手!”我冲着秦用大喝,“是不是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还是你害怕什么让我知道!”
看着我锐利的眼神,秦用泄气了,他整个人像是没有了骨头的支撑,软软地瘫坐在沙发里。我甚至觉得他像是被人扒下了所有的包裹,赤身露体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知道是应该躲避,还是掩盖。
“好吧,我告诉你当时的情况,剩下的,你自己去想办法。”秦用有气无力地说着,点上烟,试图打起点精神。
秦用望着我,还在踌躇,那眼神也确实够可怜的,似乎是在问我可不可以不说。我受不了别人可怜巴巴的模样,怕自己坚持不住立场,索性低头点烟,吞云吐雾,烟雾弥漫起来,谁也看不清楚谁的面孔。我就是要让他说出来一切。
秦用终于开口了。
“那个时候,就是当年我和我可他们一起去执行任务的那次。其实我们不是因为中了埋伏,应该是因为有四个人当时不在位。”
“为什么会有四个人不在位?都是谁?”我问道,“你可以告诉我实话吗?”
秦用畏畏缩缩看了我一眼,说:“我不能告诉你都是谁不在,但我可以告诉你都有谁在。”
“好吧,那你继续说,”我把烟头丢在烟灰缸里,说,“我希望听到的都是真话。”
“当时的警方负责人就是老K,他安排我们8个人分布在那间小草屋的四周,监视其中的动向。因为四面都有门窗,所以特意安排8个人每两人一组各负责一个方向。但是一直好几天都没有发现毒贩及黑社会头目啊军火商啊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后来我们疲乏,警惕性有些下降,我可建议说,不如轮班,4人监视4人休息。我们几个就说了,老K要求每个方向有两人监视,不能只留一个人。我可说他有办法既能满足老K的要求而且我们还能轮换着休息。我们都很好奇,就说如果方法可行,我们就照他说的做。”
秦用连续抽了好几根烟,房间里乌烟瘴气。左西毫不在意的模样,对秦用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似乎无论秦用说什么她都能了如指掌。
我决定再抽一根烟。是的,我不喜欢抽二手烟,所以就自己制造二手烟。这种想法固然无耻,但也好过被烟呛死。
秦用说:“我给你们画个图吧,这样比较好解释。”说着,秦用拿起我放在茶几下层的笔记本,翻到背面,随手掀开一页空白的,画了起来。
N3、4左图是老K的要求1N2
W
1、2小草屋E
5、6备注,因为画图QQ不能正常显示所以更换为表格W小草屋E
S7、8右图是我可的建议3S4
秦用说:“这样看图的话就比较明白了,最初的监视工作由每两人负责一个方向,后面我可建议的是四个人分别在对角线的位置,左右兼顾,互相呼应,这样我们就能有休息的时间。我可的意思是这样做很合理,合理分配战斗力,既能休息,也没有撂下工作。”
“然后呢?”我问,“后面怎么样了?原来你告诉我是有内奸,现在你要怎么对我说?”
秦用的表情已经很难形容了,估计想哭甚至想死的心都有。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秦用解释说,“如果那时候我不那样说,估计老K是不会放我跟你一起去尖峰岭的。也许老K不是所有事情真正的罪魁祸首,但是他一定脱不了干系。”
我低着头不说话。片刻寂静之后,秦用继续着他的回忆。
“那天晚上老K带着所谓的突击队共5人突然对小草屋发动攻击,奇怪的是他事先也没有对我们几个人进行通知。其中一名警察被突击队误伤,不治身亡……”
“那是我的父亲!”左西打断了秦用的话,“就因为你们的急功近利,我的父亲被误伤之后竟然没有人去为他医治,而且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你们还是人吗!”
秦用脸色煞白,浑身哆嗦,颤抖的手抖落了一地烟灰。
“老K将行动失败的原因归结于我可建议你们轮岗是吗?”我问秦用,“但是那么多人看着呢,他怎么就能把红口白牙不当回事?”
秦用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我看见他手中的烟头燃尽,灼伤了手指,可是他居然浑然不觉。这回忆应该是他生命中最不堪的一幕吧。
“我们在后面休息的4人听见前面枪响,立刻赶过来支援,但还是晚了一步。而且,就在我们来的途中,被林中黑影袭击,只有我一个人是腹部贯穿伤死里逃生,另外三人全部牺牲。行动之后,老K清点了击毙的匪徒,发现有一人不知去向。这个人就是罗恩。”
说到这里,秦用像是恢复了一些,不再像开始那样紧张,或者说是已经完全放开了,管他什么能说的不能说的,管他什么死活,要全说出来才痛快。
“老K认为罗恩是逃脱了,大为光火,因为他向自己的上司许诺一定会将这些坏人一网打尽。但是现在,不光没有实现承诺,自己的手下还损伤惨重。我们8人,6死1重伤;突击队5人全部阵亡。我可一定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情,不不不,也有可能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老K才在简报中说我可惑乱军心,疑似外通匪徒,建议停职检查。”
“等等!”我急忙打断秦用的话。我觉得他的思维有些混乱,心想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在今天换了个模样吧,那时候我可明明是立功回来,还得到了奖赏的,如果老K在简报中这样陈述,估计我可要想挽回颜面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天有术。而且,前后每个人描述的事情经过当中,人数和目标都不一样。
秦用抬起眼皮扫了我一眼,说:“你想的什么我知道,但是当时老K确实是这样向他的上司汇报的,而我可也确实被停职检查了。但是我可不甘如此,独自一人返回小草屋潜伏3天,终于把罗恩生擒。”
“啊?”我非常的惊讶,我无法想象罗恩出神入化的手段还败在了我可的手下。
秦用说:“你不要小看了我可,他在我们之间确实是一顶一的高手,金不换!”说着,他就像喝醉了一样打着饱嗝,坐不住,摇晃了起来。
是的,他今天的确喝了不少,但是他的酒量不止这些,绝不会因为这么点酒就晕头转向不能自已。
“你不要岔开话题,”我连忙从自己的思考中回过神来,催问秦用,“你快点继续说,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可因为擒获罗恩而获得嘉奖,同时因为停职期间擅离而被勒令反省,再后来,就是我可劫狱救出罗恩,亡命天涯。”
“这……这怎么可能呢……我可怎么会这样做。”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哥哥,可也无法辨别这些话的真伪,只能默默承受着。
“嘿嘿,嘿嘿嘿嘿。”秦用笑了,很突然,很阴森。在烟雾的环绕下,恍如一个魔鬼,降临人间。
“你知道林中黑影是谁吗?就是我说袭击我们的那个林中黑影,”秦用煞有介事,故作神秘地说,“那个人就是……”
就在我竖起耳朵来准备听个明白的时候,秦用突然惨叫一声,捂住腹部,鲜血不停地从嘴角流出。
秦用努力想说些什么,但是鲜血堵住了咽喉,呼吸都困难。
“你坚持住,我打120。”说着,我就掏出手机拨号。秦用挣扎着,一把抓住我的衣襟。我失去平衡趴在沙发上。秦用立刻伏在我耳边急促地说:“小心罗恩。”然后他就吐了我一身血,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就算我的脑子是超级无敌内存无上限转速无上限的的硬盘处理器,我也不能接受这样的变故。
西餐厅遇见一落魄青年,原来是个男的,一会就变成女的了;我好好一哥哥,原本是被人诬陷远走他乡,到了今天变成毁誉参半;莫名其妙有一人愿意跟我一起去寻找真相,结果半途中死于非命,而且还是死在我面前,而且还留下一大堆不明不白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小心罗恩”,都是些需要解开的谜团,抓耳挠腮啊,头痛。
真是,真是……我是真的恼火了,心想如果再不快点查出真相,真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惨绝人寰的惨事。
法医给出的秦用的死因是,因为长期酗酒导致肝腹水肝硬化,同时引起旧伤复发,内脏迸裂。
老K到我家的时候,冷冷地看了一眼秦用,而他看我的眼神里似乎比原来多了一些慈祥。
什么情况这是,我心想,莫非老K要有新动作?要不我也溜出去吧,就算付出代价也要找到那个唯一的真相。
“领导,”我走到老K面前,说,“这种事情我无法接受。”
老K的目光愈发善良,说:“我知道,朝夕相处的同事在自己面前离世,无论是谁都是无法接受的,你要坚强,相信秦用他也不会希望你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点头,说:“领导,我想休假。”
老K眯起了眼睛,用他那一贯的老狐狸似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准你假,”老K这老谋深算的样子让人有些打怵,“但是准的是你之前没有休完的假,说来你这假休的断断续续,不如我再给你加两天吧,那算起来,总共有11天。”
我的心里其实已经欢呼雀跃了,但是表面上还得假装平静。我低声向老K表示感谢说:“谢谢领导。”
老K点头,说:“好,你要向我保证,你回来的时候能够从这阴影中走出来,继续努力工作,争取再立功勋。”
“是!”我答应着,敬礼。
老K离开了,法医离开了,医护人员也抬着过世的秦用离开了。房子里立刻就冷冷清清的。这人啊生活的,还真不能太热闹,热闹多了,就见不得安静,可是这安静久了,就不喜欢热闹,真是难理解。
我叹口气,点上烟,翘着二郎腿开始想,下一步要去哪里找找线索。
想着想着,就手脱了鞋子,脱掉臭袜子,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这气味果然可以,难怪上次审案他们说只要我把鞋脱掉无论什么来头的犯人都会立刻招供。
我把袜子丢在地上,腿伸直放在茶几上,把另外一只脚翘的高高的,重复脱鞋脱袜子闻味儿这一系列动作。
“你真猥琐,我已经看不下去了!”嗔怒的女声从黑暗中传来。
真是平地里一声惊雷,我都忘了这房子里还有一个人了。
“你躲到哪里去了,怎么他们都没有看见你?”
“切,你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