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很乏,就往后一倒睡下了。
再次醒来,身边的人都不见了,一群人在窗户边看风景,仔细看看,信哥他们大概就在其中。我眼神还没恢复,只能凭着衣服的颜色找他们。老方激动的对我说:你看,你快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能看到一大片云彩,被风吹得快要分散。我说切,一群井底之蛙连完整的云彩都没看过。所有人都看着我,怒发冲冠,其中一个人说道:妈的,南方佬。
我大呼不妙,这地方人有地域歧视,连忙往后退了三步,心想千万不能昏倒,不然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这时候老方冲了我前面,信哥他们也都过来了。老方含蓄的亮出了刀把,众人退后一步,其中却又有一个人往前一步,他从背后拿出一把长刀说:吓唬谁呢,刀谁没有。他刚说完,人们又都自觉前进一步,纷纷从背后拔出自己的刀,有两个人没有带刀,举起写有“住宿”的牌子挡在面前。我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眼睛都睁不开了。
那些人慢慢向我们逼近,最后面有人叫了一声:快看,云彩真的变黑了。
人们立即收起自己的刀,趴到窗户上往外看,我都没弄明白他们到底把刀藏在了哪儿。只见那块硕大的云彩从高空中往下降落,慢慢变黑变大。那些人都说:糟了。信哥也说:糟了。
我正准备问原因,就听见有人喊:还不赶快回家!
人们慌张下楼,不一会儿此处空无一人狼藉一片。信哥说:我们也走。我们走下来,信哥四处看了看说:我的摩托车不见了。
我们也到处找了找,另外两辆车还在,只有信哥的不见了。信哥摸着自己的口袋说:我的钥匙也不见了。
老方说:车都不见了,钥匙还有什么用。
信哥说:一定是那个瘸子骑走了我的车。
我说:不会吧,他那腿挂档都成问题。
此时天渐渐变黑,云彩早已变成了乌云,黑云压城城欲摧。信哥急得直打转,眼看就快日食了,只好跟我们挤在一辆车上。路上没有一辆车,只有一些路标在摇摇晃晃。我开着车,后面载着信哥和老方,阿明和王易的车子在前面不到十米远,冒着黑烟。到后来,当看不到阿明的车子冒出黑烟,我就知道现在天已经彻底变黑了。看一看四周,竟没有一处亮光,路灯也没有发光,跟黄豆芽似的。我便打开车灯,信哥在后面大叫一声,车子颠簸了几下:快关灯!
回头一看,只见比黑色更黑的一大片乌云向我们袭来。信哥又叫了一声:快关灯!
我将车灯关掉,顿时看不清前面的路,只好踩了刹车。车子停了不到三秒钟,我们就被后面那坨乌云撞倒在地,接着就被乌云夹在中央。我伸手摸乌云,那玩意居然还有翅膀,再将手捏紧,手心里有好几只虫子,我把手一甩:这是什么玩意?
信哥说:这个就是蝗虫。
这一片蝗虫拂过我们的身体离去,我抬头看,天上还有更大一片流动的乌云。信哥指着蝗虫离去的方向说:前面肯定有亮光。
我们赶着车子跟着那片蝗虫走,果然在路上看到一处亮光。我们就在远处看着,一大片蝗虫绕着一个活物飞来飞去,那个活物在蝗虫中间奋力翻滚,活物的旁边就是一辆亮着灯的摩托车。那个活物显然是人,大概是个外地人,他先是站着,过不多久就在地上翻滚,接着就顺着公路往下滚,像个雪球越滚越大,他被蝗虫包围,成了乌云的中心。再看天上,天上那块更大的乌云还在慢慢往下降,然后分裂成了几块小一些的乌云。
信哥向亮着灯的摩托车走去,此时车子已经被蝗虫包围了,信哥趴下身子往里面钻,过了很久灯才灭掉。那些虫子自然散去,接着我们一起将困在虫群里的活物救了出来。被我们救出来的时候那个活物已经快活不成了,他满身伤痕的对我们说谢谢,然后瘸着腿往前走。我觉得背影很熟悉,便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李恒。
在我的劝阻和保证下,信哥才决定放他一马,我对李恒说:你快离开疤庄吧,这里并不安全,记住,在见到太阳之前千万不要用手机不要点打火机总之不要使用发光的东西,你慢慢往南去,终有一天会见到小薇。
李恒推着几只箱子不回头的离去。他还没走出几步就不见了身影,天真的黑了。信哥说,我们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家,因为太阳落下的那一刻所有的虫子都会往墙上撞。
我问:我们回去能做什么?
信哥说:回去了你就知道。
我们赶着车往回走,每辆车前面还得有个人探路,此时的天已经黑到你无法知道自己是不是睁着眼睛。这还不算恐怖,最令人担心的是我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不知道能不能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到住所。我们的行进速度很慢,我们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直到走在最前面的阿明撞到路灯上,将路灯上的持刀客撞了下来,我才知道快到家了。
摸索着墙壁往自己住处走,路上所有的房屋都门窗紧闭,我闲来无事就顺便敲了敲那些门窗,屋里传来阵阵尖叫。等到我敲窗户里面传来唐兰的叫声时就知道到家了,我们一进家门唐兰就哭着说你们怎么才回来。信哥问:现在几点?
唐兰哽咽着说:我哪知道。
信哥又问:儿子呢?
唐兰说:我把他们跟爸爸关在一起。
信哥说:好好好,现在一切都准备完毕,就等太阳落山蝗虫飞来了。
不知道到底等了有多久,早就说过了我时间感念很差,我不能很文艺的说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我只能说妈的等得我肚子都饿了。一旦紧张我就会肚子疼想上厕所,现在我只能夹着屁股忍着肚子痛。信哥突然说:蝗虫来了。
我说:你还没说我们该怎么做呢。
信哥说:蝗虫撞墙的时候动力很大,每次它们撞墙的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从里面往外撞,形成平衡。
我们说:我懂了。
唐兰负责喊口号,我们五个人排成一字站在墙边上,每次蝗虫撞墙的时候我们也同时往墙上撞。就这样跟随着唐兰的口号撞墙,我的肩膀快要裂开了,后来就用背撞墙,你只要试一下就知道用背撞墙是一件多难的事儿,声音很小,在气势上就不如那些虫子。紧接着我又用屁股撞墙,不用试你就该知道用屁股撞墙是件多荒唐的事,再加上一直憋着肚子,每撞一次墙我就会放一个屁。
也不知道撞了多久,屋里里出现了一丝亮光,再细一看,竟是一只萤火虫。它在空了划了好几圈,照亮了屋里每个人的脸,我们背靠着墙壁停止了撞击,仰视着翩翩起舞的萤火虫。它很规则的在空中转圈,它是我们世界里唯一的亮光。信哥说:别的萤火虫都不发光,你冒什么泡,快把它打下来。
唐兰刚拿起脱掉的鞋子,那只虫子就通过门头上的缝隙飞了出去。不过一会儿,门外的蝗虫就停止了撞击,我们赶紧跑到窗户边看外面的情况。窗外的萤火虫依旧在空中划着大圈,像水中的波纹越划越大,萤火虫不仅在划着圈,还在不断的往上飞,慢慢接近了空中的那片乌云。萤火虫的光亮快要上升到消失不见的时候,地面上那一袭黑色向它接近,那一抹光亮消失了。然后天就渐渐亮了。
天亮了,太阳还在山头上搔首弄姿,过不多久就掉下去,黄昏来了。我们走到门外,无论远处还是近处都有一片嘈杂声,大概是人们的欢呼声。
门外的墙下是一层一层的蝗虫尸体,它们的确不是蝗虫,而是类似于蜻蜓的黄色昆虫,如果它们出现在我的家乡,我肯定会以为这是变异的蜻蜓。唐兰开始清扫那些昆虫的尸体,然后将它们堆在一起焚烧。我闻不得那种焚烧散发出的臭味,就顺着那条巷道往外走。
路边的人们都在忙碌着,有的人忙着清扫,还有的人重新粉墙。
边上一位坐板凳上手扶拐杖的老年人说:今年的虫灾比以往都消失得早些。
我本想告诉他这是一只萤火虫的功劳,但我没有说,因为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其中有几户人家的墙壁坍塌了,我站在倒塌的墙壁边说:没想到这些虫子有这么大的力量。
主人说:哪儿的呀,这是我们自己在屋里太用力撞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