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也没有特色,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引起注意,原始人看到了都不会觉得稀奇。厕所门是个淡红色帘子,特别淡特别淡的淡红色,女孩破个处就能染成这个效果。进去之后我一直害怕会有人突然闯进来,无奈我只好用咳嗽来提醒此处有人。咳嗽这事还是有惯性的,咳了几声之后就一直没忍住,最后甚至把喷嚏都吸引来了。那个喷嚏使我左手狠狠地颤抖了一下,手中的报纸掉了下来,落入脚边的一个小水凼里,水凼里的液体是黄色的。这么厚一沓报纸全都落入水中,我心疼不已,许久之后才觉得这是我的幸运,因为水凼里面的水全被染黑了,要是我真的用那些报纸为自己的排泄善后,真的就是老太婆坐烟囱——心狠屁眼儿黑了。
我蹲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也没这方面的经验啊,思考良久,只好慢慢地穿上裤子,并且用手提着屁股后面的那块地方,避免裤子和屁股接触。我冲向院子的水龙头,费了好大劲才拧出水来,然后我脱的只剩一件内裤,弯腰屈膝给自己洗洗。老牛这时又不知趣的出现了,指着我说:大好年华,大好时光,你在干什么?
我懒得理他,只顾享受。
洗完之后回到屋内,突然闪过一丝难过,靠,谁知道这是为什么。
老方中午出门就一直没回来,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可能见过世面的人就是这么讳莫如深。我又出门晃悠,一直到傍晚,中午闪过的那一丝难过使我一直在难过。风景的确很美,可恨的是我没心情欣赏,夕阳很美,黄昏在即。
天很快就黑了,然后房东老太太又看见了我,在远处向我招手。我像想装作没看见,但是她又冲我叫了两声“孩子”,装完瞎子再装聋子就不像样了,我慢慢向她屋子里走去。跟前一天晚上基本上一样,先倒水,然后讲故事,最后抹泪。
我尴尬的对她笑笑,想暗示她我没有听懂她的故事。我随便安慰了几句,然后就告辞。刚出门没走多远,又看见老牛,他正背靠着大树挠痒,见我走近,便露出一脸的奸笑。我没理他,径直走向屋子。
老方早已熟睡,我骂了一声,******这生活比矩形还规则。
但是我真的不能再睡椅子了,我把老方往里面推了推,然后侧身睡下。
夜深的时候我被一声巨响吵醒,然后听见老方的哀嚎:第三次了,妈呀。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太困了,也懒得爬起来问老方。睡了很久,又听见巨大的“咚”声,然后又是老方的声音:妈呀,第八次了。我爬起来打开灯,看见地上的老方,我说你怎么了。老方说:我今天夜里第八次睡觉掉到地上。
我说:哦。然后接着睡觉。
第二天天亮,我醒来,看见老方睡在地上,然后问:又掉地上了?
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今天老方开始跟我谈正经事了。他说:昨天我们吃饭花掉了大半的钱,加上房租什么的,如果不赚钱肯定被扫地出门,得想法子了。
他问:你有什么特长吗?
我想了想,说没有。
他说:那好,想干什么?
我说不知道。
他说:那好,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说没有。
他说:那好,你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我小时候梦想是能有个陌生人突然对我说,你是奥特曼。然后我就可以去打怪兽了。这个梦想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我只好说我小时候没有任何梦想。
他想了想,道:你就这么没志气?
我不服,掀起上衣指着胸口的痣说:这叫胸怀大志。
他说好好好,那你说说自己的志气。
我说我想当作家。
他说:妈的你就不能有点志气吗。
我说我想混黑社会。
他饶有意味的点点头,可能想起了自己的往事。我识趣的不说话。
过了很久,他才说话:昨晚上我掉地上十二次,最后只好睡在地上。
这让我想起以前书上一个蚯蚓的实验,蚯蚓在T型迷宫的一端被电了一百次之后才选择另一条路。
我说,那以后我们怎么办?
他说:你就不应该出来,外面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说,当时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他说,你崇拜的眼神看得我心软了,所以我就硬下心。
然后就安静下来了,可能我有些后悔离家出走。老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事,到哪儿都会有饭吃,有田有地就饿不死活人。
但是这一天就这样被我荒废了。晚上我不敢出门,怕被老太太叫到屋子里听那些听不懂的故事。老方又出门了,我躲在屋里看书,书名是《那一夜,你好霸道》,前半句很婉转,后半句很霸气,两个加起来就成了耍流氓。然后就响起了敲门声,我凭直觉知道不可能是老方。我一开门就看见房东老太太张开没牙的嘴巴,笑的很灿烂,但是我猜到她马上就会哭的很绚烂。她手上拿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堆水果。她将篮子放到桌子上说:这是我后院的桃子,拿来给你们尝尝鲜。我连忙说了几声谢谢。
然后她问:你是南方人?
我说是。
她说呵呵,南方人就是秀气,你有没有三十岁?
我吓了一蹦,心想你什么眼神,我哪有这么老相。她扫视房间,然后,坐到房间唯一一把椅子上。气定神闲,道:今天呢,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我知道大事不妙,万一老太太泪如雨下的时候恰好老方回来,看到这种情形我真是百口莫辩。我也不好直接拒绝,老太太动情的说起了故事。
老太太声音憔悴,但是故事开讲之前还算有精神,看起来身体不错,至少还能活个二十年。可是故事讲到一半,老太太立即情绪大变,先是小声啜泣,然后有些歇斯底里,最后哭爹喊娘。我小小年纪,哪知道该怎么办。她这次哭的比前两次都吓人,我彻底傻了眼,只好低头研究中指指甲。
许久之后,老太太突然停止哭声,然后神情十分吓人的对我说:你知道吗,这个地方经常闹鬼?
不要吓我,我真的只是个孩子,我还差五个月才成年。当时真的很吓人,老太太语气更吓人,她的表情足以使我吓尿。然后她手对着房间乱指,嘴里絮叨着:这里,这里,这里,好多的人啊。
很显然我被吓到了,眼珠跟随着她的手指乱转。
她表情又陡然一变,恢复了正常,起身往外走,说:我回去了,孩子等着吃奶,孩子可能哭了。
我懒得思考她哪有孩子。被她刚才在房间里那么乱指一通,我还心有余悸,出门假装送送她。目送她出了院门,我总觉得背后有人,然后就看见老牛在他家门口看着我。灯光不足,我不知道他什么表情,看他那造型我就觉得他肯定一脸的奸笑。
那些日子里,我和老方整天无所事事,偶尔靠给发些性保健的小广告赚些钱。房东老太太常到我们屋子来,她大多是在夜色刚入佳境的时候敲响我的门,而那个时候老方基本上都不在屋里,我只好一个人倾听老太太的故事,然后看着她泣不成声最后胡言乱语。
可恨的是每次出门送走老太太的时候都会看见老牛准时守在他家门口,用一脸的猥琐表情看着我。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雄赳赳的走到他身边,然后问:你******笑什么?
老牛,这个中年男子,整天浑浑噩噩,没有家室没有孩子,没有爸妈缺乏母爱,智商低下胸无大志,拖社会主义后腿的人渣,一整个夏天快过去了没见他穿过上衣。我可以一连串说出他的总总不和谐,这种人对今生没有追求,只把希望寄托在下辈子,谁知道下辈子他投生成什么玩意儿。
对于我的声讨,他居然连表情都没变化,真是无耻到一定境界。他递给我一支烟,然后问:老太太是不是又给你讲故事了?
我说:你知道还问。
他说:老人家嘛,儿女长期不在家,难免寂寞,陪着说说话挺好的。
我说:她说这里闹鬼。
他说:这事说来话长,她小女儿就在院子里上吊自杀的,但是这事她老人家好像不记得了,她从来不记得有小女儿,只是常常说闹鬼什么的。
我对这类事不感兴趣,把烟夹在耳朵上就往回走。老牛冲我的背影喊:千万别信她说话,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