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辉汇报完工作从经理办公室出来,路过沈成乐卡位,脚步停了一下,转过身,轻轻敲了敲屏风,邀请道,“小沈,下班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一边托腮一边操作鼠标的沈成乐愣愣地抬起头,发现说话者是赵辉,点点头,“好啊!”
自从上次知道赵辉曾经追求过顾文后,每天见这么大的一个旧情敌老是在眼前晃悠,沈成乐心里还是有些介意,总想知道在大学期间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成乐、赵辉两个人下班就结伴去职场楼下的东北菜馆吃饭,两个人点了三个硬菜,要了一大盆白米饭。
“小沈,你知道吗,我曾经追了顾文四年,整整四年,可依然打动不了她。我一直以为她喜欢的人是李信禾,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赵辉的话带着调侃,又弥漫着抹不去的无奈与失落。
李信禾又是谁?怎么突然间冒出这么多顾文的爱好者。沈成乐现在意识到,在他面前一直小心翼翼的顾文,也是别人心中的白月光,是手里攥紧却又握不住的流沙。
沈成乐微微迟疑,如实说道,“顾文从未跟我提及这些话题。”
“一次都没有吗?”
沈成乐认真地摇了摇头。
赵辉不着痕迹的一声叹息,将所有侥幸都塞回心里。赵辉一直以为他是与众不同的,他用大学四年的时光来追求顾文,就算顾文不喜欢他,起码在她心里应该有点位置才对。沈成乐这一诚实的反应让他清楚地知道,不爱就是不爱,所有的努力感动的不过是自己而已。
沈成乐跳走酸汤肥牛上的花椒,好奇地问道,“赵辉,你和顾文是怎么认识的?”
现在的顾文不是一个活泼的人,搭上赵辉这种外放型的男生还是很让沈成乐意外。
“我和顾文都是学校新闻部的社员,她在新闻编辑部,我在外联部。新闻部的活动组织还是比较频繁的,再加上编辑部部长李信禾是我的好朋友,一来二去我俩也算是认识了。我逗乐了部门其他女生,唯独她不买我账。那时候的顾文跟现在一样,话很少,工作努力,经常无怨无悔的加班,我当初为了能和她说上话,愣是在他们编辑部熬了几天夜。连李信禾都看不下去了,一个劲地劝我别做无用功。”赵辉突然轻笑出声,得意洋洋地问沈成乐,“你知道最后怎么样了吗?”
“不知道?”
“顾文最后自个掏腰包给我买了一杯癍痧凉茶。这凉茶虽然苦,却让我尝出喜悦的味道。”
赵辉的一脸知足,让沈成乐很是同情。可能对顾文来说那是举手之劳,但对赵辉来说却是他美好的回忆,是点滴付出被珍惜的幸福感。
毕竟沈成乐是顾文的男朋友,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赵辉谨慎地问道,“在你面前无保留地说出我对顾文的爱慕,你会不会不高兴?”
沈成乐表现得很大方,“不会,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啊!过去式了。谁都有青涩却又倔强的时候,可最后不得败给现实。”赵辉仔细打量着沈成乐,“你长得真心好看,难怪顾文会喜欢你。”
“哈哈,你和她一样有眼光。”沈成乐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青色的胡渣搭配坚毅的脸部线条,爽朗又刚毅,毕竟他这张脸也曾让顾文失神过。
赵辉扒拉几口白饭,吹嘘道,“悄悄告诉你,我现在的老婆可比顾文漂亮多了,开朗又体贴。”
“大哥真有福气,让人好生羡慕呀!”
沈成乐这边马屁刚拍完,顾文的电话就来了。
“成乐,我快被房东气死了,我还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顾文难得发那么大的脾气,看样子应该受了不少气。
沈成乐轻声地安慰道,“怎么了,慢慢说。”
顾文也想解释,但所有愤怒点结合在一起,让她乱了思绪,“我现在不知从何说起,等我先捋一捋,待会儿再打电话给你,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好,你慢慢想,别气坏了。”
听沈成乐这么温柔的对话,赵辉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的电话。
“顾文遇到麻烦事了?”
沈成乐放下手机,夹了一串粉条,“好像被她房东惹急了,在整理要如何说明整件事情。”
“原来顾文也会发脾气啊!”赵辉很意外地眨巴眼。
沈成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她脾气还不小的。”
顾文在单位附近和其他两个女生合租一套三房一厅小区房,每月租金900元,压二付一,交通便利,家具齐全,性价比高。但是搬进去的两个星期,顾文就开始烦恼了。首先,同居的两个舍友不太爱干净,公共领域的卫生现在由顾文一人负责。其次,房东也不负责任,屋子的管理权全授权给舍友(二房东),以致于现在宿舍的空调坏了找她维修也不肯出面。最后,房子的水电费结算不清楚。前几任租客都未到水电局缴纳水电费,现在一查,三个人平摊下来要付2000多块的费用。房东已经明确表示,不插手这件事,要她们三个自己解决。
“前面两个问题你可以和舍友好好商量,但第三个,你要得跟房东表明态度,不是自己的责任,犯不着承担。”
“可这么来闹翻了,就住不下了。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房子。”
面对顾文的担忧,沈成乐斩钉截铁,“你越是妥协,她越觉得你好欺负。闹翻就闹翻,大不了不租了,上我那里凑合几天,我陪你找房子。”
“可是……”
“别可是了,你先跟房东谈谈,不行我去,再谈不妥咱就不租了。”
有沈成乐在,顾文多了些许底气,“行吧,我明天找房东好好说一下。”
生活上的事情还没解决,工作上的贾卫兵又来作妖,一份简简单单的活动信息稿足足折腾了顾文两天。
“你说,我们这次举办的手工艺术培训是占在街道办的高度来举办的,你写个文化站谁知道呢?”
顾文指着照片上的横幅提出疑问,“但是活动横幅上的落款,承办方写的是文化站。”
“以街道办的名义举办,具体承办是我们文化站,但你在写信息稿的时候就应该以街道办的名义写。还说是大学生,这点意识都没有。”
又是贾卫兵习惯性的冷笑,把顾文气得牙痒痒。她黑着脸盯着信息稿不说,让贾卫兵自个说个够。
贾卫兵又像发现什么大错误似的嚷嚷道,“还有,你看这句话,明显就不通顺,主谓宾语结构你到底懂不懂?”
“这句话我是直接引用我们这次的活动通知。”
贾卫兵顿了顿,“这份活动通知起草时间短,措辞方面没仔细研究,你在引用的时候肯定是没用心。”
顾文面无表情地盯着贾卫兵,不说话。
贾卫兵把信息稿往桌子一放,毫不客气地说道,“拿回去重新改。”
改就改,横竖贾卫兵都看不惯,自己也没必要过多纠结。顾文拿着信息稿,眼神都不回都走回到座位。
贾卫兵看出来顾文心情不爽,他也不怕在意,这么多年来他都是这副态度,忍得下来就留,忍不下来就走。
电话响起,贾卫兵熟络客套的语气让顾文听了直发呕。
街道办有些不懂的小年轻曾问过顾文,贾老师(贾卫兵在进入街道办之前是一个贵族学校的音乐老师)是不是一个很有趣的人。顾文拼命忍住自己上翻眼皮的冲动,回了句,可能你们和他接触少了。
“好好好,行行行,我现在就出去。”
早点走吧,走了我就解脱了。顾文敲着键盘,内心已翻滚千百回。
“我现在出去一趟,顾文刚才那篇信息稿你拿去给党政办的小刘吧,都不知道你会改成什么样子。”
望着贾卫兵离去的背影,顾文冷哼一声,说到底他刚才讲的那些全都是废话。
夜深人静,顾文独自坐在床头。夜空黑得彻底,也寒得彻底。这是一个不安分的时代,金钱物质享受取代了人们追求内心充足,裹挟着她在随大流的路上跌跌撞撞。顾文从未想过成年人的生活会如此无奈,人情冷暖体会如烙印般疼痛,就算受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她也想过破罐子破摔,直接退租,直接辞职,但眼泪流后,冷静下来,仍得带着一身伤继续前行在求生的路上。
顾文第三天就和房东讲清楚,她绝不会承担这笔不必要的支出。房东一开始态度很强势,丝毫不肯商量。当其他两个女生陆续参与到维权的斗争中来后,房东选择妥协,心不甘情不愿的补缴费用。
人生还是得靠自己争取,人还得靠自己骨头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