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传说中的“别人家孩子”的故事经常出现在网络上。有人因为“妈妈总是拿我和他相比”而造出的这个词,现在变得跟固有名词似的。“别人家孩子”被用于指代某个长相好、学习好、心地善良……的孩子,总之十分完美、自己根本无法与之比较。
接受我心理咨询的孩子中,有个学习超好、被称作“别人家孩子”的,这个就读于韩国顶级高中、总拿全校第一的孩子存在严重的精神问题,认为学习至关重要,全身心投入,其他方面全都不予重视。父母也对此心满意足。但最近他出现了异常举动,患上严重的贪食症,而且完全无法与朋友们相处。虽然被朋友孤立,总是独自一人,可他仿佛意识不到这一点,对学习之外的事情反应迟钝。
也许,妈妈觉得孩子成功了,让人引以为豪。但每次看到他时,我心里都很不好受。他真的成功了吗?我不这么认为。虽然现在还不好说,但他将来走向社会时会陷入可怕的孤立状态,经历极大的痛苦。随着咨询时间的增加,我发现他在慢慢找出自身存在的问题,也想更深入地认识、改正这些问题。妈妈却不愿意让他继续接受咨询,也许她只希望看到孩子专心于学业。最后一次咨询时,孩子说过的话还在我耳边萦绕:
“我实现了妈妈心中的成功目标,考上了好大学。但是,现在看来,学习之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和朋友沟通起来很费劲,跟别人说话时无法与之对视。所有的目标都完美实现了,可我并不觉得轻松,我到底错在哪里?”
这个孩子没有“自己”。他一直是按照妈妈制定的目标,根据妈妈“以学习作为人生标杆”的准则,在激烈的竞争中战胜对手,一路走到现在。唯一能比较出自己做得好不好的就是比别人成绩好还是坏。他认为自己有价值的时候一定是得到令人满意的好成绩时。然而,问题也正是从这里开始。
人们都说:“比较可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但是,父母们在孩子年幼时和进入青春期后一直拿他们和“别人家孩子”比较。要是人人都得遵循同一个标准,是不是大部分人都会变得愚蠢无用?我也好,本书的某位读者也罢,情况都好不到哪里去。轻侮感能把一个人的自尊感打入万丈深渊。
把自己的孩子和“别人家孩子”相比较,或者对自己的两个孩子作比较,都能成为勒紧十几岁孩子的巨大枷锁。我有一个学习好的女儿和一个学习不大好的儿子。为了不让他俩对比彼此的短处,我没少花心思使短处成为能够克服的东西,而不是在他们之间形成对比,让彼此产生轻侮感。毕竟人无完人,任何人都不是完美的,都会犯错。“姐姐做得那么好,你是怎么回事?”我清楚地知道,如果处理不当,自己就会把这些话挂在嘴边。
不久前,听到一件让我触动很深的事情。我提供心理咨询的过程中遇到过各种各样的案例,但都没有这个让人震惊。
有对双胞胎的妈妈,丈夫在大企业任高管,家庭经济不存在任何困难。生下双胞胎女儿后,他们自己抚养老大,老二被寄养在无儿无女的大伯家直到小学毕业。孩子们升入初中后,这位妈妈认为是时候把她们放在一处抚养了,于是和丈夫商议把老二接回家中。
这位妈妈自幼被娇生惯养,对孩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多数情况下愿意用钱打点一切,通过请家教等方式管理着孩子们的学业。姐妹俩在学校里不用人操心,和同学们相处得也很融洽。可是,一到了该升高中的时候,两个人都坚持要去职业高中。原来她们直到初中毕业前都是在假装按照父母意愿用功读书,现在厌恶学习了,因此都愿意上职业高中,不打算考大学。妈妈正考虑把两个女儿送去国外留学,好好深造一番。孩子们的话简直是晴天霹雳,让她深受打击,一病不起。思索再三后,她提出两个孩子中哪怕有一个进入普通高中学习也好。但两个人都固执地不想听从妈妈安排,最后只好用剪刀石头布的方法,输的人去上普通高中。后来,输了的姐姐升入普通高中,考上了大学;赢了的妹妹则在高中毕业后就工作了,后来竟然涉足声色场所,与初中时聪明乖巧的她判若两人。
其实,就算上了职业高中,妹妹也能拥有美好的未来。但她满足不了父母想把抚养孩子作为彰显自己人生价值的贪心,被剪刀石头布中输掉的姐姐抢占先风,得不到父母关心,在角落里冷眼旁观。她很快地学会了那些学生不该做的事——结交狐朋狗友,过早沾染不良习气。看到由于错过童年成长期、与自己不够亲近的二女儿沦落成那样,妈妈十分伤心;看到眼前让自己称心如意的大女儿,她又打心眼里高兴,因为两个孩子中至少有一个让自己满意。与对比对象相比之下,意气风发的姐姐走到哪里都会是个充满自信的人。
“比较意识”使人无法成长,它是自尊感的最可怕的敌人。我认为,世上没人能与“我”相比。“我”的比较对象只有“我”自己。如果不和他人作比较,我自己也可以足够美丽。和之前相比,我有何不同?和小时候相比,我又成长了多少?这些健全的比较让我更加成熟、优秀。爱自己便源于这里。
身为人母的我都做不好的事情让孩子去做,的确不容易,这我也知道。但我唯有坚持不懈地努力,努力做到只关注我的孩子;只爱他,不与他人做比较;只赞扬他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