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娇滴滴地讲好电话,又朝那个圆脸女孩喊:“阿丹,咖啡快点!”王禅摆手道:“不着急。问个事,你不要介意啊。”“什么事呀?”“你跟汉博结婚多长时间了?”王禅问。素素的头微微一扬,带点骄傲:“快一年半了。”王禅有点难过。说起来,她与汉博的关系不算太铁,倒跟他的前妻,一个叫潇的温柔女子是无话不聊的。她们是琴友,潇的琴艺比她精,她在潇这儿学到不少东西。潇柔情似水,性格平和,而汉博精通文艺、淡泊名利,两人曾被朋友誉为“金童玉女”。王禅与潇也是久未联系,原因是她这几年来去不定。早些时候她是联系过潇的,可手机停机,QQ也不见踪影,她只以为潇在家过清闲日子,没想到今日得见的汉博的妻子已不是潇。潇生性沉默,经历此次变故,定是独自承受生活悲苦。
这时王禅的短信提示音又响起,她下意识中希望是潇发来的,但不是,仍是文远。她懒得打开看。
咖啡上来。圆脸女孩红着脸低着头,将咖啡轻轻摆在王禅面前。金汉博也到了。中等个,白净,一副细框眼镜,脸瘦削,一头长发扎在脑后,黑衫黑裤。他径直走到这边来。“隔着窗也看得出来,我们的王姑娘变得更美了。”他边说边坐在素素身边。王禅哈哈笑道:“你倒是没变,还是我修炼有道啊!”金汉博爽朗地笑,又指指素素,道:“这是我……老婆……”说着低下头,一只手去扶眼镜。素素白了他一眼,借口柜台有杂事,扭着身子走开。王禅看在眼里,想着潇以前坐在汉博身边温柔的情景。
金汉博笑着摇头:“让你失望了吧?我们两年前离了,是我的错。”“她现在在哪儿?”她关心的是潇。“不大清楚。刚离那时,听说要去北京她哥那儿,又听说去了云南。”王禅心中刺痛,或许曾跟潇擦肩而过:“她是至情之人……” “我知道……”金汉博抱了抱头,“我对不起她,我是一时糊涂……”一男服务生送来一杯咖啡。金汉博半晌又道:“现在讲这个也没用了,谁也联系不上她……”说罢喝一口咖啡。
王禅无语,喝咖啡,默然。
“这次回来,长住下来吗?”金汉博问。她苦笑着摇头:“谁知道明天的事呢,我都不敢确定什么。”他似有所思,喃喃道:“是啊,说不定哪天我又回到以前。”王禅叹道:“还是先过好眼下吧。当初你就是不珍惜身边的,才有现在的悔恨。别为了这个再次失去什么。”他猛地抬头,看着她,颤声道:“当初要是有人跟我说这句话,就不会有现在的悔恨了。”王禅呵呵一笑:“就算有人说了,你也不一定听得进去吧?现在只不过有了这思想,听到这话才有感触。说来说去,都要看你自己。”金汉博点头道:“讲得对!真想现在就跟你喝几杯。痛快!我就喜欢听你讲话。”王禅笑了笑:“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喝酒,我会想起潇的。” “等你有心情了告诉我,我再叫几个人出来。”
王禅心里真的在想着潇,看着窗外不愿再说话。天空已完全暗下来,中午出现的蒙蒙光线已经退去。陈古适时地打来电话,问她可有找到朋友。她于是让他开车过来,她要回家了。
金汉博问:“个人问题怎么样?”“没怎么样,我还是我,不过还是愿意等到一个合适的人的。” 王禅起身要走,“我去门口等,要不然司机不知道具体哪家店。”“好!”金汉博起身相送。经过柜台,不见素素,金汉博便领王禅去门口。“她脾气不是很好,又会吃醋。你是没关系的,要是其他女的,我连半句话都休想跟人家说。”王禅笑笑,不语。
出了门,吹来阵阵凉风,她朝来的方向望去,陈古开着车临近了。陈古也望见了她,车至店门前当即调头,接着他下车给她开车门。金汉博瞧了他一眼,轻声对王禅道:“好帅气的司机,配给你开车。”王禅不理会他,与他道声别便坐进车子。陈古朝金汉博礼貌地点点头。看着车子远去,金汉博会心一笑。
坐进车子瞬间,王禅就听到短信提示音了,她焦躁起来,正待删除,一看内容却傻了眼。两条未读短信,最新一条寥寥三个字:“明天见!”先前那条是一句话:“我已辞职一个月,此后的时间专门用来寻到你。”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怎么就不得清静呢!”陈古不知她指什么事,不敢搭话,暗中观察她。
她看了一会儿窗外,转过头来问陈古:“明天晚上你有事吗?”陈古大惊,不知是不是巧合,因为他正要问她,明天晚上有没有用车。“明天我想待家里不出去……”她道。他放下心,不用多问了。“明天晚上,万一有什么事,我打电话给你,可以吗?”她继续道。“当然!”陈古感觉她讲话气力不足,暗自紧张。
王禅疲惫地靠着椅背,默默地看着前方,而后突然问他:“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苦苦追寻我,我如果一再回绝,这说明我无情吗?”陈古没有马上回答,仔细默念她的话,他知道这话不是针对他的,却感同身受般,把自己想象成那个人。如果她拒绝了他,他会难过,但她就是无情吗?不是的。“这说明他不适合你,你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拒绝他,不能说你无情,而是对感情负责。”他幽幽地说道。
王禅看着他,笑道:“你是为那人抱不平吗?”陈古忙道:“没有,没有。”“你有没有女朋友?”她突然对他的个人问题有了兴趣。陈古的心狂跳,脸上却装作镇定:“没有。以前有过婚约,后来她跟我解约了,有十多年了。”王禅怔了怔:“你也是至情之人……为什么十几年都不找女朋友?” “怎么说呢?没有合适的吧,或者一直没有心情去找。”他的脸往外侧了侧,不让她看见。她点头赞同:“真是心情的关系。不过你家人要着急了,妹妹都有男朋友了。”他笑笑:“那也是的,每个人总要有个家。像你这么好的人,当然会有很多人喜欢的,不管怎么样,总要找个人。”她笑了起来:“我是好人?可在一些人眼里是不合常理的人,我吓跑了不少人呢。我这人啊,宁愿单身,也不愿随意接受一个没有感觉的。”陈古道:“还是你厉害,我就不行。虽然没心情,但为了不伤家人的心,还是会去相亲的。”她拍手道:“我是极端主义者,但也支持你,有机会就要去试,然后才知道合适不合适。我帮你留意留意,有好的就给你介绍。”他不语。车子在桥下转了个弯,往王禅家的方向而去。
此后两人一路无语。到家后,王禅依旧让他开车回去,这次他却不肯了,她见他一副决不妥协的表情,只得应允,心里觉得好玩。临走时,他突然冒出一句:“明天晚上我要去相亲……”王禅禁不住地笑。“你……笑什么?”他其实为刚才冒失说的话而感尴尬。“不笑什么!好,相亲去吧,组织批准了。”她说着收起笑容。陈古却笑起来,笑得心发酸。
陈古坐公交车到家,他前脚进,陈月后脚也来了。陈妈妈系着围裙走出厨房,瞧是二人,又回去。陈月道:“什么事啊急忙忙催人早点回来,回来了又不讲。”陈古问怎么回事,她耸耸肩,表示没有答案。陈妈妈端着菜出来:“晚上你们二姨来吃饭,要住这儿。” 陈月瞪大眼睛:“是不是有状况啦?”陈妈妈润湿了双眼,不言语,转身又进厨房。陈古拉住妹妹,叫她别乱插嘴,尤其二姨在场时。陈月嘟着嘴上楼去。
陈古看气氛不对,也就不敢跟妈妈说相亲的事。他进了厨房,却见妈妈背对着门似在抹眼泪。“妈,没事吧?”
陈妈妈不回头,继续忙活,切一个尖头的卷心菜。陈古挽起袖子,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拉住妈妈的手,接过刀自己来切菜。陈妈妈看他刀起刀落,叹气道:“你二姨父跟公司的秘书乱来,你二姨把秘书开除了,结果人家不肯走,说你二姨父的不是,吵着要精神赔偿。你二姨本来不让事情闹大的,现在可好,公司上下全知道了,还不知道会不会传外面去。”陈古不停手中活,嘴里说道:“要看二姨、二姨父是什么态度了,有心要这个家,就不能各顾各的。”陈妈妈拿来一个篮子,把切好的菜装进去,道:“我也这么说,可你二姨拉不下这个面子,觉得应该是你二姨父主动来跟她谈,两人还僵着。”“二姨父是什么态度?”“谁知道呢?这人,自己做错事还不承认,跟他老父亲说,是因为你二姨的心不在他身上,他才找别人。哎,这是什么话啊!”陈妈妈鼻子一酸,掉下几颗眼泪,她赶紧用手抹掉。陈古吃惊地看着妈妈,不知该怎么安慰。
“这种男人,不要也罢!”陈月出现在厨房门口,满脸不屑,“亏我二姨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家里家外哪一样不是她在操心?表哥从小到大,二姨父出过什么力了?这种没用的男人,有胆找小姑娘风流快活,还有脸说二姨的不是。那些长得好看的小姑娘,还不是有脸皮没良心,还有脸嚷给大家听,叫她来我陈月面前讲一句试试,这些画着白皮的狐狸……”她讲着,气更往上冲,叉着腰,咬牙切齿。
陈妈妈关上窗,轻声道:“姑奶奶哎,知道你厉害,轻点啊!吵有什么用,还不是让外人笑话。”陈月愤而拍了一下桌子:“谁欺负二姨,我就跟谁没完!什么男人,没用的混球。什么女人,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性。我在路上截住她,要她好看!”陈妈妈把她按在椅子上:“不是她……不是的。”边说边用眼光示意她。陈月一怔,轻声问:“不是她?还有一个?”陈妈妈微微点下头,转身对陈古道:“等下你好好劝劝二姨,这个时候需要有个冷静的人。”陈古点头。高压锅“吃吃”地冲热气,一股浓香喷射出来,他调小火力,让它慢炖。
母子三人坐在餐桌旁,均不语。
门外有汽车的声音,三人同时起身朝外看。陈二姨走进庭院。陈妈妈迎上前。陈二姨神色疲惫而凝重进门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陈月给她泡来一杯茶,坐在她对面,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