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鸟凌空,乌丫丫遮了半面苍穹。这场大爆炸尽管前所未有,却未能造成半点伤亡,只损失了些花花草草。
而且,面对突如其来的风暴,糜糜山人镇定自若,充分展现了他们无与伦比的,力量。
谁挖的坑谁填。郁丛鹤本身能力如何,没几个摸得清楚,但他是大榕树之主,养了一大帮鸟儿。这些鸟儿平日里吃了睡,睡了吃,不比靡靡山人勤快多少,而一旦主人号令,它们一个个前赴后继,任劳任怨。上天入地畅行,刀山火海敢闯,十分十分,非常非常,厉害。
有了这些鸟儿,谁也不用担心了(本来他们就没放在心上)。
于是,碎裂的山石正被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烧蔫的大树一棵棵重新站起,惊散了的山间灵兽慢慢地返回家园,塌陷的山架一点一点拢起……漫山遍野是飞舞忙碌的鸟,大鸟搬木运石,扶山架桥,小鸟补掇裂缝,衔花寻草。山人顺着鸟族临时搭建的路,有说有笑地向山腰赶去。
中午时家聚餐,欢欢喜喜闹腾了几个时辰。聚餐后,时老爷子不知说了些什么,一群大人顿时收起嬉笑的表情,神色严肃,之后进入了后山秘洞。
很长一段时间,不见人出来。洞口一群密探鸟潜伏在山体石壁间,戒备地侦测外面的情况。
午饭后,木夫人(以后如此称呼黎黎她娘)逮住想溜的女儿,活动几下大剪刀,炯炯地盯着她的头发。
黎黎紧张地捂住头:”娘亲,你要干什么?“
木夫人霍霍挥着剪刀,诱哄道:”阿黎啊,太阳下山明天依旧爬上来,头发剪了不久就会长出来的,不怕啊。“
黎黎后退:我怕……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
“好了。”
小壶瞧着黎黎的脑袋,黑溜溜的一小颗,几乎要被剪平了。他目睹着他们心灵手巧的娘亲操作剪刀,全程总的来说顺利,不过中间手抖了一下,惊吓了一跳,剪刀偏了一点,便成了,咳咳,当下的模样。
木夫人心虚地摸着女儿的脑袋,默默收起剪刀,与此同时,把镜子藏进手镯。
她翻出一顶蓝色骑士小帽,往黎黎的小脑袋上一套,总算遮住了那满头”秀(板)发(寸)“。
就这样观赏,感觉居然还不错。
女儿长相水灵可爱,粉扑扑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长发是水灵的萝莉,短发像可爱的男童。木夫人欣慰地抚胸,这真是万幸底子好,怎么糟蹋都毁不了啊呵呵呵。
黎黎打了个呵欠,困顿极了,道:”娘亲,我可以出去了吗?“
”可以可以,晚上记得要回来啊,别跑太远了!你这孩子……“
鸟儿已经陆续离开,晴空万里,一片蔚蓝。山上土地已经修平,有清凉的微风吹来,拂过树林和山冈。除了几块地方毁了些娇弱的花草,糜糜山和以往相比,倒看不出刚被炸塌了一次。
黎黎走到山顶的大榕树旁,撒了几把鸟食,便爬到大榕树枝丫间的吊床上,躺平了身体休息。
小壶摊开四肢,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咂巴着嘴。它中午吃了两只大盘鸡,真的十分痛快。黎黎有一下没一下捋着小狐狸蓬松的大尾巴,眼睛无聊地盯着大榕树顶。
大榕树枝叶繁茂异常,枝枝相叠加,叶叶相交错,阳光、雨水,任何东西都无法穿透它,它生机太旺盛了!谁也不知道这一棵树已经延伸了多高多远,更不知道,它将来会展现出什么样的状态。
一棵树,支撑一片森林的重量;一片叶,开创一个小世界的精彩。隐隐绰绰,有鸟头悄悄探出,黑的、白的、灰的、粉的、花的、……小的如蜜蜂,大的如手掌,或隐或现。黎黎控制不住自己天马行空般的思维,想象这棵森林一般的大树是一方独立的世界,枝叶间生活着各种各样的鸟儿,也许还有虫子和其他细微的生物,它们各自守着自己的窄小天地,如同大千世界里形形色色的人群,杰出也罢,平庸也罢,在我的人生中,我就是主人公……
“小壶——”黎黎迷迷糊糊嘟囔着,“以后一起去外面吧——要走一遍——要看一遍——。”
“吱吱……(好的……)”小壶轻轻爬到黎黎腰侧缩成一团毛火球,蹭了几下也睡沉夜幕沉沉。
黑夜仿佛吞噬大地的魔鬼,阴森得叫人心惊。黎黎一觉睡醒过来,已经是众鸟归巢时分。她看见停在吊床纤绳上的几只传音鹤,不出所料,都是催她赶紧回家的。
“小壶,小壶,醒来了。”
“可以回家了!”
“天已经黑了,快点起来!”
……
黎黎摇晃着小狐狸软成一坨的身体,但是这狐狸睡得太死,这么大动作,它也只是挠挠小脑袋,继续头枕前肢呼呼大睡,无动于衷。
黎黎无奈,揪住它尖尖的耳朵大喊:“红烧鸡!香油鸡!大盘鸡!叫花鸡!霸王鸡!”
“吱吱吱……我要吃我要吃!”果不其然,贪吃的小狐狸毅然告别梦境,回到了现实中。
你这贪吃的小狐狸!
黎黎恨铁不成钢道:“可以回家了。”
天幕低沉,月近星移,阵阵晚风拂过山冈树林,群鸟已经散去,回到该去的地方,没有人会记得哪只鸟曾参与修复糜糜山的大业中,但人们会记住曾有一群可爱厉害的鸟儿的恩德。
到家时已经误了点,大人吃了饭,黎黎心里觉得奇怪,看见哥哥出来接她方才反应过来,今天她回家这么晚,怎么不见娘亲出来训她?
天色黑洞洞一块,时嘉南仍然一眼瞧见了小妹,看她戴着帽子,活脱脱一个小正太,顿时被萌得心中柔软,跑过去抱住她:“小妹。”
黎黎皱了皱她精致的眉毛,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一个人,问道:“哥哥,娘亲呢?爹地呢?爷爷和树爷爷他们呢?”
“给你传了几次音也不回,又在外面玩野了吧?爹娘吃过饭了,和李爷爷以及山上的大人在开会,咱们先吃饭。”
“哥哥你还没有吃饭?”
“等你呢,快要饿死了,走吧!”
”爷爷他们还没开完啊?“
”这次事比较严峻,据说是……“
夜阑人静,糜糜山上随处是虫子在草丛中鸣叫的声音,而糜糜山下的古老森林里,从来都是野兽的呜嚎,此起彼伏,岁月变迁,物换星移,兽类之间的血腥战斗与厮杀,不分白天与黑夜,不曾间断过。
然而此时巫鬼森林里有一片地方,静悄悄的,小虫不敢叫唤,猛兽到此也会憋着嗓子,敛起威风,然后拔腿就逃。生物天生具有趋利避害性,它们本能地恐惧那一处地方。
千死河边。
河水冒出地面,舒适地涌动着,有星星倒映下来,泛起粼粼的波光。如果忽略有关它的危险传说,千死河,真是一处美丽的地方。
黎黎掌着一盏小菊灯,趁着夜色摸进千死河边,千死河诡异得没有一声动物的叫嚎,一路走来,尽管有悠悠灯火吸引着,硬是没来一只野狼,连苍蝇都没有。
她蹑手蹑脚地前移,心里是有些怕的,呼吸不自觉地放缓了几个节拍。继续向前走着,前方漆黑一片,她既恐惧又向往,却没放弃要来看一看的决心。
夜晚的千死河更加死寂,其他倒与白天无甚差别,瘦弱的银杏树宛若鬼影,山洞黑漆漆的,完全与夜色融为一体。她继续走,脚下又叽叽叽地冒出一汪水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及时收住脚,心里微微有些遗憾,不过早在预料之内了。
森林不远处,有一声话语趁着微凉的夜风传递过来,既清冷又无情:“你来做什么?”
黑色身形自夜幕中走出,手里握着乌镰,脸上戴着面具。是巫师,也是修胥之。
黎黎在他身旁三步远站定,仰着头向上望:“大叔。”
“嗯。”
黎黎提着小竹篮,道:“大叔,我,我,我来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