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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回忆

生活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无比现实的,都要面对生计、金钱、家庭、结婚生子,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完整场人生。是的,整场人生。如果把漫长的人生比作一场戏,那么所有人的人生都是大同小异,这场戏的第一阶段是成长求学,第二阶段是恋爱结婚生子,第三阶段是在冗长的日子里缓缓变老,这场戏直到死亡才能落幕,这个世界就是你的舞台,高速旋转、瞬息万变的舞台,每个人觉得自己都是主角,可谁是观众呢?慕容效泯从小时候就觉得既然主角从来不缺人,而自己又不想当一个配角,不如当这个世界的观众好了,坐在一个足够高度的观众,那是一个上帝俯视芸芸众生的角度。

慕容效泯想想近期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就觉得可笑,还可以再狗血一点么?什么父子仇人,什么失忆,什么朋友背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围着自己转,不在自己身上发生点骇人听闻的事情便说不过去,难道我有多特别么?慕容效泯长这么大从未觉得自己有多特别,除了比别人多了点特长——记忆编辑之外,慕容效泯从头到脚看起来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奔三青年,甚至还有点邋遢,性格和别人一样会伪善,有虚伪,为生计和今后的生活算计着,经营着一家律师事务所,隔三岔五的接点老头子扔来的零活,他还是比较喜欢平常人的生活,什么维护世界和平、操纵政治的非常手段、影响世界局势这些复杂而虚无的事情在他看来不过是劳心又费力最终或许还会搭上一条好汉性命的事情,比如慕容效泯以前在组织里的一个哥们儿,喜欢开各种玩笑,讲各种冷笑话的汉子,2011年利比亚开始爆发战争的时候接了一个利比亚的任务,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听说是运气不好,出来买热狗的时候在街道上遇到利比亚雇佣兵和军队向游行示威者发射迫击炮弹并用机枪扫射,这位师兄不幸被流弹击中身亡。

而至于执行什么任务除了雇主之外没有人知道,因为所谓的组织更大意义上接近于“中间人”这样的存在,雇主发来委托,根据组织的任务星级标准自行定义级别,难度从一星到九星,然后组织会分配合适的人选,直接把雇主的任务用邮件发送到组织成员邮箱中,成员打开任务看过后觉得符合星级标准也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就会回复:accept。表示自己接下任务,直到一段时间之后组织收到这个ID发来:accomplish的回复之后,这个任务才算结束。当然,你也可以回复放弃:renounced。

但是如果这个ID再也没有上线过,四个月之后任务会悄悄发送到下一个成员邮箱中,不可否认,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死亡的人身上。

组织的管理相对简单自由,但是却从来没有发生缺少成员这种事情,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乏疯狂的人或者说亡命之徒,他们极端而固执,守在组织里接着各种奇怪的任务,组织在南太平洋购买一处小岛作为据点,岛上设施齐全,一栋栋的小别墅前就是蓝天碧海金沙滩,或许这也是组织里的记忆编辑师选择长久的留在组织里的原因。他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理由,无论是“为了得到任务所附带的一笔可观的雇佣金”,还是“闲到除了做任务找不到任何价值”。

可是慕容效泯血液里天生就没有任何疯狂,也不想像组织里那群疯子一样满世界的飞,去改变别人的记忆,他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在天气好的下午悠闲自在的搬出摇椅在阳台上晒晒太阳,这没什么不好,他也的确是这样过的,以至于一直到现在,都只能接组织里最简单的“一星”的任务,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会在律师事务所里抱着小七看一下午的电影,生活美好到不真实。

而一切都在女朋友黄埔果儿的死之后发生了变化,各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记忆,慕容效泯觉得很狗血,真的很狗血,若是发生在电视剧主角身上还说的过去,因为电视剧主角这个神奇的角色就是演绎一切飞来横祸或是中百万头奖的存在,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算什么事?而自己却又不得不面对,因为这确确实实就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慕容效泯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觉得有点沮丧。

已经到了春寒料峭的季节了,往年到了这种呵气成霜的时候慕容效泯都是无所事事的坐在律师事务所中或者是宅在家里,周身包裹在空调喷散出的温暖中,偶尔出门做一些组织里简单的任务赚点零钱。

慕容效泯站在阳台上,一扬手推开了玻璃窗户,窗外清冷的空气涌进房间,寒冷像是发现了铁块的磁石,瞬间吸附在他的皮肤表面,慕容效泯打了个哆嗦,呵着白气,脑袋清醒了许多,他盘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仰头看着凌晨五点钟的天空,在昼短夜长的冬季里,这个时刻的天空依旧是一片漆黑,几点疏星挂在天际,正如同慕容效泯此时的人生,漆黑又迷茫,不知方向。前些日子还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小市民呢,过着悠哉悠哉的小生活,现在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很有故事”的牛逼人物?然后有一个人过来告诉他,你亲爹就是终极大BOSS。那么接下来他要怎么做?全力防范亲爹,直到最后干掉亲爹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报仇雪恨顺带着保卫世界的和平?别闹了,这又不是在拍电视剧,他慕容效泯何德何能啊。

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组织的未来接替人,可慕容效泯从未打算过真的要去接手组织。那种守着一座岛到老的感觉其实并不好,让人感觉孤独,特别特别的孤独,这么多年了,正是想脱离孤独的感觉才努力的让自己活的像个正常人,活在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人世间,而不是“accept”、“accomplish”、“renounced”这三个单词中。

慕容效泯总是想起那个葬身利比亚的哥们儿,爱讲各种冷段子和荤笑话,人少的时候会点上一支烟,一个人找个角落抽烟,曾经慕容效泯问过他留在组织里的理由。做了这些年的任务,得到的雇佣金足够大手大脚的消遣一辈子了吧?与组织的合同几年前就已经到期了,为何还继续留在组织里呢?

哥们儿吐着烟圈儿告诉他:“一开始做这一行的确只是为了钱,想着等赚够了就离开组织,离的远远的,回到正常人的生活,找个漂亮的女孩,或者不漂亮也行,关键是自己喜欢的,用这笔钱和她开个什么店,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像自己从未干过那些改变别人记忆的事,但是一年两年三年五年的做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一行了,彻底的离不开了,就像一个身体被烙上烙印的人,无论如何都抹不掉身上的烙印,余生都不得安心。”

“余生都不得安心?”慕容效泯一挑眉,有点夸张了吧?

“改变别人的记忆说来轻松,实则是件残酷无比的事情。”哥们儿的烟快要烫到手指了,他看着慕容效泯的表情不置可否的一笑,接着道:“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是一个侩子手,手起刀落,砍掉一个人真实的记忆,让他忘记自己原本深爱的人,再植入一段虚拟的记忆,让他开始接受自己以前痛恨的人……来达到雇主的某些目的,对那个人来说其实很残忍对不对?可是我年少的时候并不能理解这样做后果的严重,当我明白的时候,我便无法离开这里去安心的抱着一个女孩睡觉,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了。甚至每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能回到正常的生活,只能留在组织里,直到某日孤独终老或是……有一天死在某次任务里。”哥们儿微笑着说着,可眼睛却像是被包裹在冰块中,透不进一丝笑意。

慕容效泯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突然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哥们儿时他说的话,结果他的下场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死在某次任务里。

慕容效泯得知真相之后匆匆的别过老头子,回到家中一整夜都是难以入眠,凌晨五点钟的时候走到阳台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天空。

一直坐到六点钟的时候他看着将明未明的天空由漆黑的墨色渐渐过渡为靛色,整个城市缓慢苏醒过来,声音开始慢慢嘈杂,环卫工人不急不缓的清扫着街道,穿着运动装的中年人跑过街道,手里还提着一袋油条,慕容效泯恍惚觉得那些杂乱纠缠在一起的记忆不过是一场冗长的梦而已,自己还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人。

慕容效泯关掉窗户回到到卧室,一股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慕容效泯脱掉衣服随意的扔在地板上,困意铺头盖地席卷而来,他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蜷缩在床上,真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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