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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纤足倒履倚竹马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曲《鹊桥仙》凑与清风明月知。

妙木山玉竹峰上,丝竹妙音袅袅徘徊,诉说着十七岁的少女情怀。叮咚的山泉,啾啾的林鸟,唱着轻思。穿山的白云,无声的紫花树,飘荡着想念。吐香的紫花树下,一个清丽纤瘦的人儿,正在望月出神。

“已经九年了,”少女轻吐珠玉,声音宛若仙音渺渺,让人忍不住想,究竟是何等美丽的女子,才能拥有如此绝美的声音。

少女一声轻叹,引人怜惜。

“也不知小叔叔现下可好?”

这少女便是王盈盈。

一阵风来,吹皱了一池绿水,少女惊醒,立刻收敛思绪。她知道,作为一个问道修行的弟子,是不该有这般闲思杂念的,便尽量约束自己。

少女闭目抚笛,渐渐放开心神,任清风穿过耳鬓,待到再次开眼,便又是那个无欲无求,不为外物所扰,修真界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才少女。

“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又一年。”一男子白衣散发,手捧瑶琴,缓缓行来。见其人,如其声,温文尔雅,让人如浴春风。只是这诗和的,让不器想骂娘,好好的一首相思诗,硬是和成了念亲诗。

男子又道:“自上山修道,至今已有二十载。亲友离散时多,相聚时少,怎不挂怀?这便是修道者需独自承受的苦处。你我本不该为此烦忧,奈何人非草木。我方才听闻师妹琴音,思念亲友甚切,前几日有幸得慧悟大师指点,一曲《清心普庵曲》来为你我清心去扰。”

“有劳师兄关怀。”

有风徐来,钟瑟晚歇。明烛摇曳,对月成双影。抚花绕梁延檐角,远山清秀无颜色。

有风徐来,吹尘去晦,去眉间愁,去心头繁琐。去尘世诸多绊锁,此心又看月儿明。

一曲完毕,男子依旧沉醉其中,任风抚慰。

少女斟酌良久,道:“师兄明白小妹心意,此曲以后不用再弹与我听了。”

男子疑惑道:“为何?”

“小妹心意已定,不想违背。”

男子知道师妹脾性,外柔内刚。表面看柔和温顺,实则心性坚韧,只要她做了决定,便很难更改。

男子大惊,火气冲口而出:“他只是个凡人。”声音还算平和,却也失了风度。言毕即刻后悔,如此失礼,有失教养的话怎么能对师妹说呢?但他不想辩解,又道:“如此会误了你一生的。”

“他若愿意,误便误吧。如若无意,即便只是亲人,我也会伴他走完一生。”

男子怔了怔,但还是开口问道:“然后呢?”

看着一向温和亲切,举止谦和有礼的师兄眉宇间的忐忑与不安,少女一阵不忍,便道:“如若师兄肯等我了却心愿,必报相守之情。”

男子欣喜而去。

他们自然不知,刚才对话中谈到的“他”,已经到了苗木山下。

来者正是李不亏与秦仙子。两人先是到了李不亏老家,又去了王家。因想念王盈盈,李不亏两人辞别王家后,便来了妙木山。又因为飞不起来的缘故,两人是搭乘着凡人车具来的。此刻两人租赁了一叶小舟,漂流在妙木山门口清潭之中。

“你确定是这里?”秦仙子看着眼前壁立挺直的石崖问道。

李不亏看看水面,又眺望下远山,道:“再前行百丈,大约便是那里。”言毕,摇桨而去。

两人来到石壁前,秦仙子望向李不亏,李不亏点头称:“便是此处。”

秦仙子运功道:“合欢殿弟子,秦可倾,李不亏前来探亲,还望通禀。”声音不大,却穿石而去。

不多时,山石大开,一条峡谷显与眼前,两人乘舟而进。

前次来,李不亏乘云而入,便觉峡谷很高,此刻在谷底,抬头一看,更感高远。两人都飞不起来,便沿着谷底一侧山石阶梯爬上山去。

行至山门处,守门弟子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李不亏上前搭手行礼道:“在下李不亏,这位是我师姐秦可倾,我们是来探亲的。”李不亏见守门弟子久久不语,直直地看着自家姐姐,便适时地轻咳一声。那料到那人看的入迷,不曾醒来,小乞儿一时不忿,便鼓劲咳嗽起来。兴许是咳的狠了,隔壁院的师兄都出来看了一眼。

守门弟子终于清醒,也知道自家失礼了,臊的面红耳赤。

“你家亲人何人?”

“家姐王盈盈。”李不亏本想说是侄女的,临到开口,又改做姐姐。

“原来是王师妹亲友,快请进。”守门弟子立刻便亲热不少。

稍时,王盈盈踏云而来。秦仙子当然要看个仔细,只见那少女头戴绿翎朱钗,身着霓裳红裙,手挽云锦丝带,足瞪粉色罗底绣花鞋,还有一只光脚丫。再看相貌,真个是:

冰肌玉骨秋水目,素云纤手羊脂足。

秦仙子暗想:“不曾想,世间真有这等绝丽的人儿。”

王盈盈哪曾想到李不亏会来看她,昨日还在念他,今日便到了山前,心中欢喜炸了,一时匆忙,连鞋子都“跑”丢一只。临到山门前,看见自家“小叔叔”与一十八九的姑娘站在一起,有说有笑,而且那姑娘还美的不像话,立时便心酸起来。

话说,秦仙子也是故意的,她有意要站的近一点,好像是在暗示什么。

李不亏也发现凌空而来的王盈盈,他微微一笑,走上前去。王盈盈落地,眼中闪着光华,万般话儿到了嘴边,却忘了言语。李不亏也不说话,他蹲在王盈盈身前,拾起她那只光脚丫,用衣袖擦了擦,然后套上自己的大鞋。接着对着那只小脚丫道:“以前穿上都嫌小,此时却这般大了。你怎么越长越小了?”

“噗嗤”一声,王盈盈笑了起来。李不亏站起身来,微笑着看着她。

王盈盈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然后扑到“小叔叔”怀里哭起来。

这一幕看得秦仙子心酸起来,仿佛自己养大的“老公”,跑了。何曾见过“小乞儿”如此的温暖细心?

当然,这一幕也看得某棵树下的男人心酸起来,他便是昨日抚琴的师兄——周懿。

“本以为师妹和我是一样的人,原来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周懿被自己这句话给吓了一跳,因为他听出了许些酸意。然后他自说自话道:“我是喜欢师妹的。现在,更喜欢她了。”他看着山门处的少女亦颦亦笑,亦哭亦闹,不自觉得嘴角挂了微笑:“师妹上山九载,少喜少忧,不嗔不笑。那见此时欢乐,如此这般,才算活了过来。”

飘散的长发随风起舞,便如他凌乱的心绪。他是华夏朝的王爷,是下一代的柱石。他从小沉着冷静,心境也很少起伏。此刻他的心有些乱了,他明白这是一种不好的情绪,他将视线从那一对少男少女的身上移开,他望了望远山,看了看白云,心湖渐渐沉静。岂料,刚刚平静的心绪又因着一个念头起了涟漪:“他,也修仙了。”

李不亏与两女介绍:“这是我的师姐秦可倾秦姐姐。这些年全赖姐姐照顾,不然,我兴许再也见不到你哩。”

王盈盈拖拉着李不亏的大鞋,“沙沙”地响,她上前一步,福了一礼道:“秦姐姐好,多谢姐姐照顾我家‘不亏’,妹妹好生感激。”女人在这方面是天生的,拈酸吃醋是本行,小醋怡情,大醋遭殃。只是王家小妹妹道行浅薄,酸的有些笨拙,却也越发可爱。

李不亏听这措辞有些怪,也不深究,又道:“这是我的侄女王盈盈,小时候总粘着我。”

听到“侄女”二字,盈盈微微皱眉,却也未说什么。

秦仙子如邻家姐姐一般走上前去,执起盈盈的手道:“妹妹长得真好看,怪不得你家‘叔叔’天天吵着要来妙木山呢。”

“呀。”王盈盈轻呼一声,羞红了脸,心儿跳的厉害。她抽回双手,一手捧心,一手掩口。

李不亏那双拉布拉多无辜眼又来了。他静静地看着他的秦姐姐和他的王侄女。

秦姐姐先受不住了,便轻轻一笑道:“妹妹莫恼,姐姐与你开句玩笑话,小乞儿经常与我们姐妹这般玩笑的,谁都不会认真。你莫不是当真了吧?”

王盈盈即刻否认:“没有,没有。”

秦仙子又道:“我一见妹妹,便觉亲切。妹妹生的好看,又活泼可爱,如果能成为姐妹,应是一大幸事。日后定要亲近亲近,才不枉你我姐妹相见一场。”

王盈盈轻声道:“姐姐才生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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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仙子一来二往,便成了姐妹。两人都是修真界百年难遇的天才,但听这谈话内容,她们的情商,真不敢叫人恭维。王盈盈还是孩子性的水准,秦仙子是姐姐,比盈盈强一些,但也强的有限。也或许是因为某人在她们身边,所以才严重地影响了她们的智商。

李不亏在一旁听得一惊一乍的,还好她们没闹起来。要不然,还真够喝一壶的。

三人见面之后,问候一番。李不亏与王盈盈还有许多话要说,争取了秦姐姐同意,决定留宿几日。晚些时候安排住宿,秦姐姐与盈盈去了玉竹峰,而李不亏则去了钟鼓峰。先前也说过,玉竹峰尽是些女弟子,禁制男子夜入。李不亏小时候去过一回,现在年龄大了,自然去不得了。夜间两女陪着李不亏在钟鼓峰上聊到很晚,直到守职弟子催促,这才离去。

夜深人静,山鸟回巢。不亏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在玉竹峰上做的那个梦。梦见自己是块石头,还是块心地善良的石头,最后为了救人,将自己攒了几百年的精华全部释放了。不亏很喜欢这样的梦,便微微一笑道:“梦由心发不由己,今日再来梦中续,且看我再梦一回。”遂,呵呵一笑,卧床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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