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有挥出拳头,他敏捷地打出一拳,正中我的下巴,我脚底一滑,一头撞在了卫生间的门上,然后我重重地倒了下去。我没有任何知觉。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我就像一只被打成半死的什么动物。我感觉我快死了。老天爷,那种滋味就跟死了一样。我能看到和蔼的死神正挥着他的混账骷髅拐杖。
“嗨,嗨,你没事吧。你******不要装,我会被你吓坏的。喂,喂。”他在我耳边大声嚷嚷着。
过了好一会我才站起来,但我感觉好像过了几个世纪。我就像一个糟老头子。我不顾嘴巴和鼻子里的血就登上了自己的床。我没有把湿衣服脱下,我竟感觉这很温暖。
呃,经常有那么一段时间,比如星期六晚上或星期天晚上,总有几十个男女聚在学校大门口滑旱冰。他们的每只脚都会踩着四个混账轮子,穿梭于校园各个角落,然后在某个地方滑出点花样。他们都是滑轮协会的,一个流氓协会。他们每人都有一双属于自己的滑轮鞋,我发现他们的技术很好,且个个身怀绝技。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会从五楼一直滑到楼下,而不会摔倒。
我每次下晚自习都会出来蹓达一会儿,我总要经过学校大门口。那些家伙早就在那儿噢噢着滑开了。会有许多姑娘,被男生牵着在水泥地上转圈。这的确很刺激。我每次都会被他们吸引站在不远处,比如站在路灯下,看着他们滑。我不是欣赏他们滑冰的样子,我是等着他们出丑。如果他们其中一个不够走运的话,一跟头能摔出几公里远。让人惊奇的是,他们只需要在旁边休息片刻,然后再次穿上轮鞋“噢噢”着冲出去。速度很快。是的,如果你能把握好技巧,你可以在弯道漂移,像火箭一样。我从来没有滑过这种玩意儿。因为很危险。你可以想到小时候在冰上走路。嗯,感觉完全一样。你基本上都是怕被摔倒掉进冰窟。但这里几乎没有冬天了,最冷的时候河面最多结一层薄冰。一只鸭子就能把它敲破,根本不用说在上面走路了。你不得不在脚底下装几个混账轮子,滑******旱冰。这确实让人很难受。
这里应该有冬天。从任何一张世界地图上可以看出,这座城市属于北半球,而又属于这个国家的南方。冬天不太冷。好像还没有到冬天,现在依然属于秋天。嗯,说起来我来到这所学校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我发现时间过得真的很慢。我想不起来我这一个月都干了些什么。我确实想不起来了。有时,我越去回忆,我的脑袋就越难受。你几乎不能回忆任何东西。我一直都在摆脱。我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我在这里没有一个朋友,我感觉这不是很让人难受的事。最难受的就是在你身边唯一的朋友离你而去。其实,这并不重要,问题是你要忍受各种人和各种事。他们总是让你莫名地感到彷徨。嗯,确实是这样子。
喔,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想要回家了。我一直都想回家。回到家里,我可以干些有意思的事,比如在后院的一片树林里挖一个池塘。池塘不大,正好可以被树林所容纳。池塘里面放养一些鱼或鳖什么的。我每天的活儿就是坐在岸边垂钓,并把钓上来的鱼重新放进池塘里,然后继续钓。就这样,一直钓下去,直到自己变成一个糟老头子。每天早晨,我都会听林子里的各种鸟叫,叽叽喳喳,或者在傍晚的时候看着夕阳在池塘里投下彩色的影。等我死了,我的儿子们会遵从我的遗嘱把我埋在我经常钓鱼的地方,不立任何墓碑,只要一个小坟头,上面长满草。
好像过去一个多月了,我一直都没有老唐李联系过。只要他整天累个半死,他就应该还好。我一闭上眼睛,我就知道他都在干些什么。这没有什么令人惊奇的。因为我是过来人。在那里除了学习、吃饭和睡觉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了。.啊,几乎没有。老天爷,那是高三!它会让你变成白痴一类的人,如果你足够幸运的话。
啊,非常漂亮,一个家伙摔得真漂亮!他脚下的轮子被他踩飞了,他一下子摔了好几个跟头。由于路灯照得很好,你能清楚地看见他的混账鼻子上面全是血,还不停地往外流。哦,滑旱冰还有一个最大的危险就是你滑在兴头上的时候你脚下的轮子突然飞走了,而你完全不知道,你依然一个劲地在许多姑娘面前搞危险的花样,恰巧失去平衡。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他想都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好像摔得很厉害。他被几个人抬起来的时候,他连动都没动,似乎晕过去了。有一个家伙抬着他的脑袋,还不停地左右张望,“嘿,嘿,那个轮子呢?那个混账轮子飞哪了?”这能把人笑死。
人很快就散光了,包括那些滑旱冰的人。不大一会儿,这里就安静下来了。
我的老同学老唐李又回到我的脑海中来了。在这个流氓与白痴横行的世界里,我只有老唐李一个朋友。我们比亲兄弟还亲,我说得是实话。他是一个好人,我敢发誓。虽然有时候你非常想狠狠揍他一顿,但他的确是一个让你打心眼里感觉舒服的人。高三的时候他就坐在我后面。他有一个狗屁习惯,就是只要他一兴奋,比如解出一道自以为很难的数学题,他的混账左脚会不停地在你屁股下面蹬来蹬去。在大多数情况下我能忍受,但不排除在一些鬼天气的时候,比如阴天或下雨天,我的心情会很糟糕。我一定会突然拎着他的裤腿把他拉倒,拉进桌子底下。如果你的反应速度够快,这很容易得手。然后他会站起来,站在你旁边,想尽一切办法勒住你的混账勃子。我最怕被别人勒勃子了,而他——唐李,最喜欢用这一招。他从来没有用过其它的招式。我只有认输的份。******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手软。只要他勒住你的勃子,你一定会玩得尽兴,把你勒得晕头转向。但我们从来不记仇。这只是一种玩笑。我每次都会让着他。我把他当作我的混账弟弟了,虽然他比我大三岁。他就像一个孩子,一个调皮的兔崽子。
呃,我确实该跟他说说话了。我有点想他了,但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嘿,我想你了。”嗯,从来没有。这感觉这很肉麻。我要找一个电话亭。我没有带手机的习惯。但我兜里有一张ic卡。这玩意很便宜,它可以给你省一大笔钱。这所学校就这一点好,几乎遍地都是电话亭。你只要走几步你就能遇见十几个。这很方便。
我一边拨电话一边想他此时在干些什么。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他可能是在学习或是在吃饭。他最喜欢在这个时候啃方便面。
“喂,你是谁?”他说。嘿,他在装蒜。
“我是……”我说,“唉,你个混蛋。”
“哎,你就不能换点其它的称呼吗?”他说,“你每次都是老一套,真没意思。你应该说‘嘿,你是哪个老东西?’哇,这有意思极了。你下次要换这类称呼。你不能像一个老古董。”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只能这样问。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来其他的问候方式。每次我用这种方式问候人的时候,我都会感觉自己很虚伪。虚伪至极!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呢。好好的呗。反正不会死人。你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喽。我和你一样对这很清楚。”
“你呢,老梁赞?玩得不错吧。你最会玩了。每个人都知道。你的鬼点子像英语单词一样多。嘿,你知道吗?在这里你几乎搞不起来。这里除了几个老不死的整天在讲台上啰嗦外,你根本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这些不重要,但问题是,你要像******石头一样,一坐就是一整天——”
“你在啃方便面吗?”我问道。
“没了,方便面早没了。我现在没有什么可吃的了。我偶尔洗洗衣服。嘿,在你打电话之前我打算把两个裤衩和三双袜子洗了。这些玩意儿整天被你压在枕头下面,确实令人很和舒服。”
呃,是的,这些的确让人很难受。老唐李有一个习惯,喜欢在夜里睡着的时候往枕头下面掏东西,不停地掏。这是一个坏习惯。因为你枕头下面不能放任何东西,比如裤衩袜子之类的。他很让人为他担心。如果哪一天你认识到这种习惯的坏处,你就会感到担心和不安。况且这完全是在梦中,每个人都会睡得像个流氓等诸如此类的。
“嗨,你最近考试吗?”我不打算这样问的,但我还是说了。
“嗯——考了呀。”他说。
“哦,是这样呀。你……感觉怎么样?我是说,在整体上你考得如何,比如你的混账数学,混账物理什么的,有没有进步?”我尽量用欢快的语气跟他交谈。
“还好,马马虎虎。嗯……稍微有点……进步。”
啊,你能听出来他正在偷着乐呢。******一定考得非常好,我对此很清楚。嘿,我简直有点喜极而泣了。是的,这确实令人兴奋至极。老天爷,我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他终于拿一个******好成绩了。他今后不至于板上一个死人脸了。嘿,这个混蛋。
“你一定考得非常好!啊呦,这是一个令人欢喜的事。”我说。
“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有许多事可以谈的,比如你,说说你最近的生活,”他说,“你不要再说什么无聊呀,什么孤单呀,来点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