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风北!
原来是他!
看来我还是太侥幸了,怎么可能一支箭都来了,人却没来,这不是风北的实力。
只不过我只是一时调皮而已,为什么就不能饶恕我?
我软着双腿,攀着一旁的亭柱子赖以站起。
想看看身后有没有退路,却见大蟑螂已经近在咫尺!
前有狼后有虎,我想想我是比较喜欢被狼吃掉,还是比较喜欢被老虎吃掉。
不过两相权衡,我发现我两样都不喜欢。
我低头望望一池黝黑的湖水,我宁愿投湖!
我快手攀上亭边的阑干,身侧却有一道劲风呼地刮起,我下意识回头一看,竟是风北!
他一阵疾冲,眨眼之间便到了大蟑螂身前。
我有没有看错?
风北是……与那大蟑螂对峙吗?
可是那大蟑螂不就是风北召出来收拾我的吗?
我如今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还是初遇风北那时候才是现实?
这一定是梦吧!不然好好的风北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我低头看看身前黝黑又深不可测的湖水,决定还是先观察战局再说。
大蟑螂此时似乎并不认风北的账,两条恶心的触须在空中乱舞,钳子化作的嘴不停的地动作,张牙舞爪的模样。
风北犹自镇定,可不知怎的,我居然想起了太白,心中一股不安的感觉蔓延开来……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只要一想到最后太白将我牺牲出去的可恶嘴脸,身子就不自觉往亭子的最深处挪一下,再挪一下。
还是大蟑螂率先发难,几只瘦弱的不知是手还是脚的像马儿跃起一般在空中乱舞几下。
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将下来,风北灵巧地躲过,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可怜湖上的阑干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大蟑螂一脚踩个稀巴烂。
我见风北仍是身手不凡,心脏雀跃得像只小鹿。
虽然奇怪他是怎么和大蟑螂闹翻的,可是如今也不是分析这个的时候。
风北躲过大蟑螂玩命一击之后并没有选择原地挨打。
他潇洒一掀斗篷,露出一身精干的白衣骑马装,白色斗篷脱离本尊在半空迎空飞舞,写意洒脱,霸气纵横!
我看见他胸有成竹,将腰间一把利剑拔出,主动接近大蟑螂!
他不疾不徐,连我都以为大蟑螂的行动比他要敏捷,怕大蟑螂也是这么以为的时候,几只丑陋的爪子在空中狂舞,就等着风北接近一击即中!
风北原先还是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到最后大蟑螂再一起身时,却快人一步蹬了一旁的阑干,一道身影凌空跃起,一剑削过,剑气扫起湖水作为屏障,将大蟑螂一下分为两半!
可怜那可恶的虫子都两半了,还在那不认命地蹬着腿,痛苦地扭动着身躯。
我看着冷不防一阵恶心从胃囊深处漫上来,等刚察觉要发生什么事时,已经张嘴冲着满池月光哇哇地吐起来。
风北这家伙,就不能用委婉一点的方法吗?
每次出现都要吸引别人的注意,真是可恶之极,仅仅比那大蟑螂要好一点点。
生死的问题解决了,还有一个问题。
我两腿还是软了当然不是因为害怕大蟑螂,而是刚刚摔倒又跑得太久,实在有些支持不住。
我扶着阑干,一步一挪,想风北又救了我,我总要向他道谢。
端起礼数,我正要对他盈盈下拜。
他却收剑回鞘,拿剑鞘挑起落在阑干上的斗篷,一手挽了,转身便走。
整个过程他离我不到一丈的距离,他却一眼都没看向我,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曾施舍毫余。
我不依不饶,这算怎么回事,他为了躲我叫出了蟑螂,现下又为了救我杀死了蟑螂。
我可弄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风北!风北!”
我费力挣扎地跟上他的脚步,他却并未为我回头。
没关系,他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我早些习惯,也免得太失望。
“风北,风北,你还没有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你先别走……”
我脚下不稳,深一脚浅一脚往前探,冷不防绊倒到一从花草,扑通摔在地上。
疼倒是不疼,但是在我摔下之前的惨叫声响起后,风北行动的身影居然有了微微的迟疑。
我就知道,风北不会就这么放弃我的,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过迟疑只是小小一瞬间,很快他又动了起来。
我怕他再次走掉,最担心的,是心中的疑团没人为我解开。
“啊!好痛,难道我今天就要疼死在这里吗?难道,真是如此红颜多薄命吗?”
一边揪了袖子假惺惺地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嘤嘤抽泣,我见犹怜。
果然不出我所料,风北短暂的停顿过后,无奈地转身看着我,一步一挪地走了过来,几不情愿的模样。
我则暗自偷笑,不管怎么样,风北这厮还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我低头还是假哭,他冷冰冰的声音响在我头顶,没有一丝情感没有我想象中的同情。
“你没事吧?”
我抽抽搭搭,“没事,我没事,多谢你了,风北。”
他出乎意料地愣了一下,接着说到,“我不叫风北。”
我第一次见到他,乃至后来被他修理了一顿的时候,一直都以白衣男子相称,后来夜探湖阳公主府又叫他重八,再后来在那一大片云海中又见到他,于是又叫他风北,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风北就不是风北了?
难道风北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如果是梦的话,箭是怎么一回事?那大蟑螂又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发生的一切,难道都不作数了吗?
可是……会不会是须弥幻镜搞得鬼?
是呀!
我怎么把它给忘了,叫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出来,把我塞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就是须弥幻镜最爱做的事情。
所以说,风北是真实存在的,我眼前这个白衣男子也是真实存在的,如今我是回到现实了。
所以白衣男子虽然与风北长得相像,却不是风北。
那么在另一个世界,风北还存在着,那我眼前这位……
自然就是上次我和小七跟踪他反被他派人跟踪好好地修理了一顿的那位了。
真是冤家路窄,还有,上次我和小七跟踪他,他如今不会认出我来吧?
以防万一,我假哭时一手抬起袖子遮了脸,一边拿眼睛贼溜溜地探看他的眼神脸色,却从他眼里看到的是十分陌生。
他的一双墨黑的瞳孔如这湖水一般深不可测,看着我却无波无澜。
如果真要从中深究出一点什么的话,就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耐烦。
我知道自己有时候是很烦,但是我一个弱质女子在这大半夜的受了伤,他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
算我求他了,我知道我弱我没道理让人家迁就我,可是如果他这样就走了,那我该怎么办呢?
算我求他,改日我一定会加倍报答的!
他像是终于无法,头一偏,把剑鞘往我这一伸。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率先开口道,“男女授受不亲。”
我终于明了,没想到这白衣男子虽然不懂得怜香惜玉,倒还是个谦谦君子的做派。
不过我也不能一直都以白衣男子四个字来称呼人家吧。
原先没有机会得知人家名姓,如今有机会了,就算之后再无什么渊源,这知道一名字也没什么。
何况我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是谁?又为什么同风北长得如此相像?
他问我哪个宫里的,我挣扎着要不要让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一时没有答话。
他也是个聪明人,之后也不问了,叫我把松开,他把箭拔下,将剑鞘递给我。
我又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这是要我自食其力用这剑鞘撑回去,谁让我不肯告诉他我所在何处呢。
我接下剑鞘,犹豫着该不该问他的名字。
他已经先行一步,转身去了。
我情急之下开口,声音都是颤抖的,“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回头,语调一如既往地冷冰冰,“你不肯告诉我你是哪里的,有你的原因,我不想告诉你我叫什么,有我的原因,萍水相逢,何必多问?”
他说的一席话洒脱肆意,颇有侠士风范,与风北绝不是一路的。
风北虽然也霸气非常,人才与他也都十分出色,只是一个冷如冰,一个红似火,若是问两人有何共同之处,我想就是无论多么让人敬而远之的外表下,都藏着一刻颗火热的心。
无论这张脸下是怎么样的灵魂,不可否认,我都挺喜欢,当然,我也不否认,我是有了许多非分之想。
我呆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渐渐地一直到看不见人为止,已经看不见了,却还是意犹未尽。
心里的感受十分复杂,只字片语难以道明,只能说是平生从未有过的感受。
复杂而欢喜,我想这就是姨娘所说的女儿心肠吧。
只是这心肠在姨娘的话语里是百转千回的,与如今这般淡然味道完全不同,我又怀疑这些都是我多想了。
不过嘛,我在他白衣间除了看见一把剑之外,还看见他衣袍的一角绣着一片莽纹。
这大概就是今天最大的收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