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觉得奇怪吗？”
就在这时，一道大家从未听过的声音突然打破沉默，搅乱了这份短暂的静谧，使得周围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谁在说话？”
史诗吟浑身一颤，首先反应过来，并向周围喊话问，因为那声音似乎离她的方位很近。
“即使再善良的人！”声音接着再次响起。
史诗吟猛然腾地站起身，不安地向四周搜索着那声音的主人。如果第一次听，她还可以怀疑那是幻听，那这一次，就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声音了。
米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止住泪水，一双雾气蒙蒙的双眼，睁得浑圆，直直地盯着那头，突然间变得很虚弱，正趴在地上打盹的大白猪。
冥行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双手镇定自若地拖着茶杯，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朝史诗吟身后侧方瞟着。
为备不时之需，好及时溜之大吉。他伸出手，将站起来四处乱瞅的白瓷拽到自己身边来，那力气之大，拉得白瓷猛地踉跄了一下，差点一头跌在地上。
“即使再善良的人！”
那声音音色沉重，咬字用力，使得周围的人，全都肃然屏息凝听起来。
大白猪的后脊椎部位跟着猛地突跳了一下。似乎有东西正要从里面穿透出来一样。
这一下，吓得安塔拉奶奶赶紧将离白猪很近的米拉拉回到了自己身边，并护在身后，一脸惊惧地望着那头大白猪。
史诗吟也赶忙迅速后退，站到白瓷身边来，眼睛严峻地盯着大白猪的背部。
“也会觉得！”
那声音继续使着劲说。
“撕拉！”
随后，是一道划破肉体的撕裂声，很轻，但却很刺耳。
“猪！呼！”大大地松口气，那声音继续说:“本就该杀！”
随着那声音最后一次释放，众人眼里猛然冲出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男子的脑袋，紧接着，又是撕拉一道长音响起，那整个大白猪的背部，在众人眼前，就被生生地一分为二，整个撕裂开来，里面的人也彻底显露出来。
“为什么？”
那男子夹在猪的身体里，扭了扭，将身体的正面对着大家的方位，然后向外爬出来一点，在那大白猪庞大的身躯制高点上找个位置坐好，脚在大白猪的肚子里随意地耷拉着。
男人此时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冒着热气，头上都还有黏连的碎肉血沫往下滑落。
“没人觉得奇怪吗？”他重复着这句话。“为什么猪和鸡，鸭，就该杀呢？即使再善良的人，也会这么觉得。为什么？”
男人颓然地坐在白猪身上，脑袋向后仰着，望着坐在他对面的冥行。他那浑身所散发出的逼人气息，宛如是在说，冥行今天若是不给他个说法，他就要大开杀戒一般。
然而，冥行却全程稳坐如山，对着男人轻蔑地勾勾嘴角，用用三个字回答他：“不知道！”
“为什么杀它们不会像杀人规定的那样，杀人偿命呢？”
“若是偿命的话。”听到这里，冥行忍不住嗤笑出声。“人类早就该死光光了！”
“为什么？”男人似乎不太满意，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找到真正的答案，坚持着这个问题。
“这还不明白吗？”冥行像是看白痴似的正眼瞟了男人一眼。
“人类所披的那件，叫什么善良的外衣，那只是针对同类生命而言的，所以不是同类的话，自相残杀，或者肆意杀戮别族什么的，那都是正常现象，没什么残忍不残忍可讲的，这世界本就这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哪会有那么多为什么？”
男人听罢，神色显得哀戚而悲伤起来，眼睛里透着森白的光芒，只不过是越来越显呆滞。
“喂！我说你……”
冥行心里忽起一阵烦乱，他搞不懂眼前的男人今天是发什么神经，问他这种奇怪的问题。
不耐地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放，他眼神严厉地逼视着那正黯然伤神的男人，一阵心烦意乱。
“你来这里，不会就只是为了向我讨教这个，这个白痴的问题吧？”
那走神的男人闻言，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难堪的神色，扭扭身子，想从那大白猪的身上爬出来。
“我说克拉布尔的大首领，竟会亲自出动来抓我这个小毛贼，这可真是我的荣幸！”冥行继续挖苦道。
“喂，阿婆。”男人从猪背上爬出来，也就是塔克，没有理会冥行带刺的话，转向安塔拉奶奶说：“这堆肉，你拿去煮着吃吧？顺便也给我来一份。我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大家也可以吃，阿婆，你别怕我，这肉能吃的，以我猪的最高形态狮驼的层次，可以无限次任意重造肉体，猪本来就能吃，你们不要介意什么。还有……”
说着，他又转向冥行，缓缓走到桌子前面来，神情显得十分落寞：“冥行，你别总是首领首领地叫我，从今天起，我就不是首领了，叫我塔克就行。”
“哦，呵呵，真想不到你如今位高权重，竟还是这么谦卑！”
“没有的事！”塔克苦闷地说。“我是说真的。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怎么回事？你们克拉布尔有人造反？”
“恩。”
“——你这什么态度？你还真是看的开！”
“看不开又能怎样？我对做首领什么的本来就没有多大兴趣。”
“哦，是吗？”冥行讪讪地喝了口茶。
想了想，他又觉得很奇怪：“那会是谁有这能力，能将你撵得没处躲啊？”
“唉！”塔克颓然长叹一息，回答：“龙源尤泽！”
冥行听罢，脸上的那种不怀好意，肆意嘲弄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慢慢朝下松弛下来，弯成一道弧。
“你说什么？”
“我说龙源尤泽来了！”塔克又耐心地重复一遍说。
然后，弯下腰，朝身下拍了拍身上粘连的血丝肉筋，随手拉出一张椅子，坐在了史诗吟之前的位置上。
“你我都明白。”他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他都已经找了你那么久，这次更是亲自出马，你别以为，他会只是冲着我来的。”
说着，他还裂开嘴，冲愣神中的冥行傻笑了笑。
然后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只干净的瓷碗，盛了点汤，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周围空气有些凝结，陷入一片静默之中，大家都在快速消化着这个突然的变故。
白瓷微愣了一秒，猛然意识到危险解除，眼前人并不致命，就又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伸手去捞饭。他害怕桌上的那么一小盆汤被塔克自己喝完了。
“怎么样？有把握继续逃吗？”塔克喝了口汤，还不忘再打击冥行一下。
“哼，我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嘻，怎么用不着？虽然我和龙源之间并无什么厉害关系，但是好歹我曾经也是克拉布尔的首领，现在克拉布尔既然易了主，他自然是不会允许我活着的。即使他不想杀我，斯塔克斯也不会允许的，当然马基利尼更不会。所以……”
塔克直直地瞅着冥行严肃的双眼。“所以，我们的厉害关系就是，都和龙源尤泽有关系。”
“就算是，那又如何？问题是，在很大程度上，他如果抓住你，你就死定了，而抓住我，那结果就不一定了。”
“嗨，说起这个问题，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他们那里会对你这么执着哩？是不是你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啊？是什么？难道……？哦，哦，你手上的那枚戒指怎么不见了？是谁那么大胆能把你的东西抢了去啊？”
“不关你的事！”冥行突然就觉得眼前的人怎么看怎么碍眼。真想跺他一脚！最后死的远远的。
“别对我那么冷淡。我们已经不是敌人了！就是你跟我说，我还不乐意听呢！真小气。”
塔克生气地看向一边去。这一晃，正好让他的目光接触到旁边的白瓷。
“喂？你不会就是那个少年吧？”他意味深长地瞅着白瓷问。
但好一会儿，他没有得到回答。
白瓷还在和那盆汤搅在一起。眼看盆底已经露出来了。
“哎？喂？——你别光知道吃呀？好歹也看我一眼，我又不是空气。”
但依然毫无动静。
“看来应该就是你了。”塔克放弃继续追问，扫视一圈周围的人后，自言自语地说。
“听说你……你是那种，那种拥有纯种化血体质的人！是不是？嗅嗅！”说完，他还朝白瓷身上闻了闻。
这一闻，白瓷顿时停住往嘴里塞饭的动作，身体绷直，抬起头，望了望塔克。
塔克正拖着下巴，趴在桌子上，盯着他看。
“是哟！”白瓷望了塔克一会儿后，大方地承认说。“你要是告诉我，什么是纯种化血体质？我就让你喝一口尝尝。”
“呃！我才不稀罕喝呢！”
“那真遗憾，都说纯种的血很好喝的。”
“你还真是乐观。”
“嘛，说心里话，我自己都想尝尝看，不知道会给身体带来什么好处。”
“化血可不是谁都能喝的。”塔克严肃地说。“只有百分之十的概率，喝了化血的人还能保持人性，而那百分之十中的人，也只有百分之三的概率能保留人的智慧，剩下的那些人，虽不是行尸走肉，活着也只能算是垃圾一样的存在。”
“哦——”白瓷慎重地想了想。“那这么算的话，也确实怪危险的。”
“塔克！”冥行突然出声喊道。“你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人知道。”
“没有。”塔克扭头瞥了冥行一眼。然后又暗含深意地冲他笑了笑：“你别紧张！”
说着，他又低头喝了口汤。“他们攻进这里，那是早晚的事，所以你根本就没必要担心什么。”
“那你为什么还不逃跑？”
史诗吟终于意识到危险还是存在的，就紧挨着白瓷身边，坐了下来，严肃地望着塔克。她想不明白，眼前这人明明知道危险，竟然还敢这么泰然地呆在这里。
“逃跑？”塔克瞅了史诗吟一眼。“我为什么要逃跑？我是离不开这里的，离开了这里，我就会像离开水的鱼一样，活不下去的。”
“难道你一个男人，在外面还生存不下去？”史诗吟难以置信道。
“让我抛弃朋友，独自活下去？我做不到。”塔克动情地说。
“想不到你还那么仗义！”冥行插嘴说。“你们克拉布尔的人，有多少还是有人性的？野兽本来就应该呆在野地里生存。”
“你这话说的，我可不是什么野兽，就算是，我也只能算是家畜类的。”
众人听了塔克的话，顿时都鄙视他撇起嘴来。
“喂？你们那都是什么眼神？家畜怎么了，家畜我也是高级家畜。”
“那有什么骄傲的。不还是畜生？”
“——好！我势单力薄，说不过你们，就算是好了。但是，你们觉得，我们现在在这里讨论这些，有意义吗？失去我的控制的克拉布尔现在一定闹翻了天，马基利尼可不是个善茬。我敢肯定，他不久，一定会来进攻莫里耶的。因为向人类世界里进军，最近的一步就是这里。所以，现在想想吧？到底该怎么办？不要总把矛头指着我。我现在可是很伤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