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有这么呆傻吗？”宁鸢好奇地问。
“有的有的……”
“岂止呀！他是见过最傻的。”
“我认为夕儿妹妹说得对，”蕈妹妹说，“我不是很喜欢他。”
“咦，人家姐姐喜欢就是了嘛。”
“也对，不敢跟姐姐抢。”蕈妹妹故作受气的模样，逗得一旁的夕儿大笑不已。
“我打你们呐！”
“说到姐姐心里话了，生气了？哈哈。”夕儿调笑道。
“不过呀……”蕈妹妹的语气一转，叹息道。
“不过什么？”
“他若是留下来还好，若是执意要北上，只怕没那么好走呢。”
宁鸢往路冉冉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转身走开了，口中嘟囔着：“我才不关心呢，要走就走呗。”
“真的吗？姐姐。”夕儿追问道，“你真的不关心，还是想和他一起走？”
“……”
“还有呀，姐姐，”夕儿继续补充道，“他身边已有一个女子了，你做大还是做小？”
“哎哟，姐姐，我错了，别掐我……”
路冉冉一路低头疾行，直到走过来了玉鲜楼十几步，才发觉不对劲。这条路笔直得很，再加上月光的照耀，很难留意要在哪里停下。所幸玉鲜楼同其他房屋相比，要高一些。他一脚踏进了门，往楼梯口走去，走得几步，他便发觉似乎有人在观察他。说来他也觉得奇怪，玉鲜楼这样大的酒楼，夜里竟不锁门，也无人照看。难道是这忆夕城已达到了夜不闭户的大同境界了？但直觉告诉他，有人在暗中守着酒楼。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窥视感笼罩着，站在了原地。在黑暗中，他隐隐听见有细微的呼吸声，于是他转动自己的眼珠，扫视起屋内来，最终目光落在了柜台处。在柜台那里，有一团迥异于夜色的淡白光晕，看着像人形，又似乎不像。忽然，那团光晕摇动了一下。路冉冉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步子不敢挪动哪怕一寸。
就这样过了半晌，那光晕处传出来了人声：“原来是路公子回来了。”
路冉冉云里雾里的，且又惊又惧，不知道是何种情况，因而佯装镇定地回道：“嗯，回来了。”
“还算顺利吧？”那人继续说道。
“顺利？”路冉冉暗自嘀咕，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好说：“挺好。”
“那就好。”那人说完，向路冉冉这里靠近了一点。借着门口渗进来的光，路冉冉终于能模糊看见人影，白衣白衫，作儒生打扮，只是看不清他的面容。
“不知阁下是？”路冉冉忍不住，还是开口询问对方的身份了。
“哦，我是这玉鲜楼的账房先生，名唤朱子墨。”
“却不知朱子家朱兄与先生是否是一家？”
“是的，我是子家的大哥。”朱子墨回答，“不知家弟和家妹有没有怠慢路公子。”
“原来是朱家大哥呀，幸会。朱兄及小妹待我很好，很周到，有劳大哥费心了。”
“家妹愚顽，没有为难路公子吧？”
“不曾，小妹惹人怜爱得紧呢。”路冉冉诚恳地答着，“夜已深了，大哥为何还未歇息呢？”
“等路公子您回来。”
“等我？”
“嗯，先前我正欲关门，不料路公子从楼上下来，径直往门口去了。我不忍扰公子雅兴，故而只得守在门边，待公子您回来。”朱子墨的声音温文儒雅，不着半分情绪。
路冉冉心头一凛，原来自己下楼时，朱子墨就已经在柜台处了。也就是说，他的一举一动全被他收入了眼中。路冉冉觉得背脊有些发凉，整个过程里，他就像一只笼中之鸟，被人暗中细看得体无完肤。那朱子墨为何不表明他的存在呢？或许真是出于礼数，不忍扫路冉冉的“雅兴”，毕竟他确实像一个儒士。但又有哪个儒士会藏在暗处窥视别人的举止呢？亦或者说，这是一种……监视？
“都怪小弟半夜想逛逛这忆夕城的夜市，却不想给大哥带了如此不便，有失礼之处，还请大哥见谅。”路冉冉平复下心中怪异的感受，极尽客气地向朱子墨行了一礼。
“无妨，主随客便一向是我们忆夕城的传统，只要路公子尽兴便好。”
“那大哥也早些歇息吧，小弟也不叨扰了。”说完，路冉冉退了两步，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路公子，夜里黑，上楼途中千万小心。”
路冉冉的背后传来了朱子墨提高了的声音。
“谢大哥关心。”
路冉冉初上楼时，步步细心，后来念着泪艾孤身一人，再加上又玩味起朱子墨的话来，不知不觉，竟忘了走到第几层楼了。他停在楼道里，默默估算自己身处哪里。他只知道，自己绝不会在二楼以下，但至于具体在哪，他无从得知。于是，他又试着走了两层台阶，却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平台上，月光如一潭银水，汪集在平台上，平台边缘一片墨黑，因而平台显得虚幻缥缈。在平台的对面，有一间屋子，大致是他住的那间客房的两倍大。
屋前的台阶上，像铺了一层圣光，由于屋内的烛火比月光还要明亮，映照得那台阶如同玉阶一般，灿然夺目。而屋子本身如同是陷进黑暗里的，所以看起来极不真实，犹如一间空中楼阁，飘飘然独立世间。
由于心系泪艾，外加好奇，路冉冉便向着那屋子慢慢移步去了。也许泪艾就在屋里呢，他暗想着。他踏上平台时，不禁用脚轻轻试了试那地面是否承受得住他的重量，仿佛那面平台真是幻境。在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他才放心走上去。
穿过平台，轻步拾阶而上，路冉冉如果通往天宫的朝圣者，在耀眼的银光中去往他的圣殿。就这样，他到了屋前，恰好听到屋内是有人声的，但他并不确定泪艾在不在里面，因此不想贸然扣门。夜里扰人憩息，往往是容易触怒别人的。于是，他索性将头轻缓地靠在窗上，一来可以听听是否有泪艾的声音，一来可以透过窗缝瞧瞧里面是否有泪艾的身影。可惜他只能大概见着人形。
“前几日传音鹰送来口讯，说内土妖孽横行，疾疫肆虐，我认为此乃绝世良机，现在起兵正是顺天应时。看来那姓周的是气数尽了，天厌之、天厌之呐！”一个粗粝的嗓子吼叫道。此声音暴戾之气甚重，杀伐之意更是溢于言表。
“我觉得还可缓缓，毕竟我们的杀手锏还未完全驯化，此时起兵，过于勉强了。”这声音深沉持重，却又似时刻都处于焦虑之中。
“我认为军师所言不差，我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急一时，还可再等等。”这说话之人仿佛有两个声音，一个阴柔，一个平和。
“等等等，又是等，等到剑都拿不动再去打吗？”
“大将军息怒，既然那内土不太平，我们就先观望一段时间，待它衰微下去，再出手也不迟。”
“哼，当年若不是大哥心软，又怎会被那姓周的算计夺取了江山，我们又怎会沦落到这步田地，藏身在这弹丸之地，受尽屈辱！”
“三弟，怎么说话的？还不赶紧向大哥赔礼。”军师的语气虽不严厉，却也不容抗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