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丹想谦让几句,但见这三人意志坚决,心知自己无论说什么,他们绝不会听,反而显得自己虚伪,当下依言试行,起初时内力四散,难以归收,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内力缓缓地聚集成团,心我合一,只觉得胸口一口真气四处飘荡,又溶入一体,良久之后,胡丹全身舒畅,胸口心脏都似乎要跳跃出来,又过一阵之后,丹田之处痒痒难忍,只觉得一股气体无处冲破,哇的一声,张口吐出一口污血,顿时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完全似是变了个人似的,显是玄关之穴已打开,他望了眼身边三名好友,见他们神色衰微,脸却有欣喜之色,不由苦笑着摇摇头。冷风吹冷漠的脸上有了丝笑容,他说:“恭喜胡兄。”
姜如尘对胡丹一笑,说:“恭喜。”
叶败却大声说:“好样的,快去灭了鬼城,再来与我一战。”
胡丹此时却转头去看了一眼陆小丹,脸上的欣慰之色顿时消失去,颤抖着说:“只可惜你们来晚了一步。”
冷风吹目光萧然,摇头说:“令妹一定是为了搭救你而这样的,真是可惜……”
胡丹眉头一皱,说:“你说什么?”
冷风吹奇怪地说:“陆小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还不知道?”
胡丹惊叫着说:“你在说什么?”
叶败抢着说:“陆姑娘是胡酒的私生女儿。”
这句话虽不好听,但让人再清楚不过了,胡丹呆若木鸡,他从来没有这样吃惊过,结巴地说:“陆……小丹她……她是我……”
冷风吹说:“慧尼师太说的,陆小丹本是无缺宫主的女儿。”
胡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说话,双眼望向陆小丹那一边,陆小丹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冷柔柔。
冷柔柔抱着已经全身凉透的陆小丹,淡淡地说:“不错,无缺宫主与胡酒当年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
胡丹无语。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冷柔柔说:“当年无缺宫主在正当盛年的时候,曾经在江湖上失踪了两年,想必就是为了生养这个女儿,幸好你们之间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
胡丹脸上缓缓地流下了泪水,说:“只可惜她已经死了。”
冷柔柔说:“人都会死的,一个人总是要死的。”
叶败忍不住叫了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般冷酷无情,这可是你的徒弟呢?”
冷柔柔说:“人终会死的。”
叶败刚想破口骂人,胡丹忽然冲了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说:“叶败,别再说了,我们找个地方将她埋了吧,逝者入土为安,不要再说什么了。”
一个坟堆很快在几个人的合力下堆砌而起,便在路边的黄土之上,枫叶树下,胡丹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陆小丹的脸上,泪水如水般而下,一滴滴落于陆小丹的身上,叶败最怕看到有人流泪,一见胡丹也流泪了,眼睛一酸,不由大叫着说:“胡丹,我可先走了,先去找地方喝一杯,再来找你告别吧。”
姜如尘心里也不好受,连忙说:“我也与你一块儿走。”
冷风吹说:“胡兄节哀,往事已去,莫伤了身体,我们现在何不去痛饮几杯,去去霉气。”
胡丹说:“我想在这里静一静,你们先去吧,我等会就过去找你们。”
冷柔柔说:“那好吧,我先去买些纸钱香火,我待会儿再过来。”
叶败不知在想些什么,都骑在马上了,却忽然说:“你们都走吧,我与胡丹在这里呆一会儿。”
冷风吹姜如尘以及冷柔柔很快就离开了,叶败跳下马来,站在胡丹的一边。
胡丹说:“你怎么不去喝酒?”
叶败说:“我从来就不喜欢喝酒。”
胡丹说:“喝酒最少可以解愁。”
叶败说:“我留下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的。”
胡丹说:“请讲。”
叶败说:“我想与你一块去鬼城。”
胡丹吃了一惊,说:“这不可能。”
叶败说:“我一定要去。”
胡丹说:“我不能答应你。”
叶败说:“如果你一定要去,我也一定要去的。”
胡丹摇头说:“不,正是因为我要去,所以你一定要留下来。”
叶败说:“为什么要我留下来?”
胡丹说:“因为你已经是一个很有名的人物的,江湖上知道叶败这个名字的人绝对不会比知道胡丹这个名字的人少。”
叶败沉默了,胡丹望了望天边的月光,眼中现出了一丝忧郁,接着说:“我还有一件事未能了结,希望你去帮我做好它。”
叶败说:“什么事?”
胡丹说:“孟飞。”
叶败说:“孟飞?”
胡丹说:“孟飞为中原武林做出的贡献远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做的要多得多,但他却还是一个叛徒,一个还没有洗去污名的流氓。”
叶败说:“你是想让我去帮一个流氓?”
胡丹说:“也许只有你才能够帮到他。”他叹息着说:“如今江湖上,殷可傲已死,陆小丹已死,疯丐也死了,小四爷也死了,不该死该死的全死了,这么多的事发生了过去了,但是孟飞却还没有真正洗去他叛徒的声名,没有人懂得他为中原武林付出了多大的心血,他只是需求一个本来属于他的声名,可是却一直没有做到。还有,有机会的话,他一定想再重建一个侠客山庄。”
侠客山庄。
在那一把火之后,侠客山庄彻底地被烧光了,这世界上绝对没有人可以再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侠客山庄来了,金如意一把火将她自己连同数不胜数的苦命虫以及侠客山庄全都摧毁去,除了胡丹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但是侠客山庄却已经完蛋了,这是现实。
叶败似懂非懂,说:“我尽力去做。”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磨难,叶败似乎一下子成熟了许多,最少他此时与胡丹面对时不再似以前那般疯癫了。
胡丹说:“还有一件事我想托附给你。”
叶败皱眉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胡丹说:“因为这件事我不知道要找谁才可以托附。”
叶败脸上有了点笑容,说:“这句话还中听。”
胡丹望着陆小丹坟前竖起的石碑,缓缓地说:“她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三个人之中的一个,然而我却要走了,但愿每年清明之节,我希望你能来为她扫扫坟地,烧些纸钱。”
叶败长叹口气,良久才点点头,抬头去看石碑,忽吃了一惊,只见上面竟然写着:妻陆小丹之墓。胡丹立。几个大字,叶败不由像吃了颗生鸡蛋一般,张大了嘴,呆望着胡丹,惊叫着说:“你……你……”
胡丹笑了笑,笑着站起来,手掌轻抚着石碑,淡淡地说:“虽然我与她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妹,但她的心目中却一直想做我的妻子,她人已去了,我何不满足她最后一个愿望呢?”
叶败还是没能从震惊之中走出来,结巴地说:“我一直以为孟飞是个怪人,可是现在我发现,他与你一比,简直狗屁不如了,佩服佩服。”
胡丹望着远方,远方月光下清凉如水,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露出了一种孤苦而凄伤的表情来,是那么的寂寞,他缓缓地说:“人要是如同一个月亮多好,经历了一个夜晚,之后死去,然后再一个晚上,再活着出来,只可惜,一个人死了,永远就没有了,而月亮却可以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