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丹说:“那么……还要比试么?”
无名说:“不比了,在下现在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有一天,我会再去找你的。”
胡丹说:“既然如此,那恕在下告辞了。”
无名便收刀于鞘,刀就像长了眼睛似地落入刀鞘之中,长长的红丝带在风中飘荡,他不再望胡丹,望向远方的海浪,好象海浪的尽头有一个女人在等待他归去,胡丹走了,无名仍然没有说一句话,谁走了,谁来过了,对于无名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他自己。胡丹已经到了玉玲珑的马车边,马车仍在,四匹快马不变,轿内豪华仍旧,香味犹存,只是人已经不再,人呢,胡丹不知道,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两个和尚又回到了寺院,连胡丹这边也没有看一眼,既然刺激的事已经发生过,他们又要面对平常的一生,别人的是非对于他们来说也不重要。
看不到玉玲珑那张娇艳的脸,胡丹竟有些失望。胡丹也走了,他不再坐马车,江湖上的路,不合适于太过奢华,他骑上一匹马,用断剑削断马绳,马驮着他,向茫茫然的天地间走去,胡丹没有去向,也没有归途,马呢,马也一样,它出生于一家贫穷人家里,出生便学会了劣来顺受,它已经习惯了让人骑它,因为它知道,它是让人用来骑地,它的生命同样不属于它自己的。
前面就是如海潮的人群,他们俱在议论着胡丹与无名的事,却没有几个人去看他们谈论着的主角人物,大多数像已经不认识他,在他们的眼中,英雄只应该在战场上的,退出战场了,英雄便只是一个人,一个和他们一样的人。
蓦地,十多匹快马自胡丹路前的古道上疾驶而近,众人俱是怔怔地看着他们,人都在心想:“好戏已经结束了,他们还来做什么?”
只有胡丹的眼睛亮了,来的十多匹快马当中有一人扛着一面鲜红的旗帜,上面三个字格外令人注意:“殷家庄。”
胡丹立即想到了殷可傲:“殷可傲呢,如今他怎么样了,他可否已经习完了我给他的那本飞刀秘诀,是否已经真正掌握了正义飞刀的要领?”
思索之间,忽然心内让一种极深的内疚感涌满,心中狂呼:“胡丹啊胡丹,你夺走了别人的女人,就想用一柄飞刀与几张破纸去弥补么,殷可傲是不可能原谅你的,你还妄想与他做朋友,只怕是做梦。”
一念至此,想假装成漠不相识的人与殷家庄的人擦肩而过,那知那群马上的骑客一见到他,俱是猛地勒马而立,骏马长嘶,但还是停了下来,胡丹并没有看到殷可傲,殷可傲没有在。那么殷家庄的人找自己又有什么事呢,正在迟疑间,一名毛发皆白,但身体健壮的老人郎声说:“阁下可是胡丹?”
胡丹情知不可避开,忙笑着说:“有劳过问,在下正是胡丹。”
那老人也笑了,笑得有些和气与温暖,长吁了口气,笑着说:“太好了,真不枉苏州一行。”
胡丹笑着说:“前辈可是来寻找在下的么?”
那老人说:“正是啊,庄主他思妹心切,一听她竟还有个儿子存活世上,像是年轻了十岁一样,特令老奴四处寻找胡少侠你的消息,并请胡少侠前往殷家庄一趟。”
胡丹现在最怕的就是见到殷家庄的大少爷,心中有些为难,脱口说:“前辈,我……”
那老人忙说:“不敢当,老奴名叫殷忠,请胡少侠直呼老奴姓名就好。”
胡丹说:“这如何敢当,殷前辈,我……”
那老人殷忠说:“恳请胡少侠不要推辞,庄主年迈多病,此刻已病卧在床,胡少侠若是能够抽空去一趟,庄主他……他不知该如何欣喜呢。”说着,老泪纵横,余人尽皆黯然。
胡丹想了一阵,才说:“殷老庄主近来可好?”
殷忠说:“庄主近年来多病在身,数月已未起床,全凭一丝希望在维持,殷姑娘多年前一去无踪,令庄主终日不忘,如今好不容易有她的儿子出现……胡少侠若是不肯去殷庄,老奴就跪地不起了。”殷忠当头朝地跪下,胡丹吓了一跳,忙翻身下马,跪地扶起,失声说:“前辈折杀小人矣,殷前辈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殷忠神气凄凉,喃喃地说:“庄主幼年丧父,青年失妹,一生之中从未享受过几天快乐的日子,胡少侠,老奴就恳请你去殷家庄了庄主最后一个心愿吧。”
胡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心想:“虽然我最怕见到殷可傲,但我与他终究是表兄弟,这一辈子也不可能不见面,早晚都会见面的,晚见不如早见。”便说:“那好吧,我答应你了。”
殷忠等人一闻此言,喜颜于色,殷忠紧紧抱着胡丹,颤抖着说:“多谢胡少侠,多谢胡少侠。”
江南四大名庄,四足而立,威惊江南,名扬天下,殷家庄位于杭州西湖以西百多里地的一个城镇里,在这里,江南有的东西几乎全有,殷家庄山清水秀,一条小溪围绕着殷家庄之侧,令殷家庄常年平增几分秀色,殷忠指着一条宽敞的古道,说:“沿此路直走,百多里便可到了,只是今天天色已晚,胡少侠一路上也是辛苦了,也听说胡少侠在江南城里有许多朋友,我们不妨在江南城里留宿一晚,明天响午便到到了。胡少侠倒可去会会好友。”
胡丹在江南是认识不少人,在江南城里他就呆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一年时间里由于他仗义疏财,武艺又好,不知认识多少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认识他,他只清楚记得当时他在江南城里一走动的时候,请他喝酒的人不知有多少,在当时,他喝酒最喜欢去大天下酒楼,大天下酒楼不是花园,却有常年不败的鲜花,现在又是秋天了,大天下酒楼门口的几大盆牡丹花正开着鲜艳,十多株铁树傲然而立,龙和尚还坐在门口,他真名叫做龙子孙,但却真做了两年和尚,所以熟悉的人都习惯了叫他龙和尚,后来大家都这样叫他了,他一点也不介意,他对什么事都不介意,只是他的酒很好,不但份量足够,从不掺水,郁香迷人,年代久远,有时任何人可不付银两也可以去小喝一杯的,胡丹就在这里喝了许多不花银两的酒。
酒楼里面还是老样子,干澡透风,阳光照射的时候,像是来自于仙境池塘一样,墙壁上诗书画画,极尽爽快。
胡丹老远就嗅到酒香,不由一阵心痒难平,大步走了过去,龙和尚正在打着算盘,胡丹站在他面前了,他也没有注意到,胡丹看了他一眼,忽然说:“二三得五,四七二十八,九九八十一,七七归一,龙和尚,你老糊涂了,明明是七两六钱银子,你怎么算出是八两五钱了。”
龙和尚正算得入神,被他胡搅一阵,真不知该是七两六钱还是八两五钱了,鼻子一耸,脱口便说:“去去,别烦我,人老了,不中用了,你再吵一次……”说到这里,忽然抬起头来,一眼看到了胡丹一张熟悉的笑脸,怔了半响,连算盘也掉地下去了,他一把抱着胡丹,大声叫了起来:“小坏蛋,你倒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