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有十来米就走到秀美的屋子前面，卷毛狗忽地从旁边那棵荔枝树蹿出来，从黑暗里奔跑出来。卷毛狗果然到荔枝树林里去了。它一跑到他们身边就不停地磨起牙齿，用舌头舔着嘴唇，摇起尾巴来。这回卷毛狗再没有对春兰和宏图吠叫了，更没有朝他们瞪眼睛吐舌头了。卷毛狗在春兰身边走着时，春兰瞧了瞧它的肚子，发觉它比刚才鼓圆了很多，如同刚刚打满气的皮球似的。于是春兰断定它必然吃饱了，它一定找到了好几只老鼠吃掉了。
院子的大门敞开着，屋子里所有的电灯还亮着。冲凉房里，一块毛巾、一瓶洗发精、一瓶淋浴露跌落在地上，那只冲凉胶桶倾倒在角落里，雨水横流着。冲凉房侧边那个小窗口差不多有两米多高，下面有四五块青砖倒在地上。春兰估计那个盗贼必定是站在那几块砖面上偷看的，当他被秀美发现之后，他逃跑时，在慌乱之中就把那几块砖头弄翻了。
秀美的屋子几乎跟春兰一模一样，也是四扇屋，厨房位于正身屋侧边，水井在院子里，在冲凉房旁边，只是多了一个狭小的横厅，院子前面多了六级台阶。横厅里停放着一辆秀美那辆女装摩托车，还有一辆半新旧的耕田机摆在它旁边。最里面还有好几把铁铲和锄头，还有一些簸箕和一对粪桶。横厅塞满那么多东西，即便是电光都照不到角落里，所以显得特别阴暗。宏图抓着一把铁铲在横厅里搜索里，卷毛狗一声不吭地在他身边走着。接下来，宏图到那里，卷毛狗就跟着他到那里。他俩仿佛已经混熟了，成为了形影不离的老朋友一样。
宏图和卷毛狗到屋子里搜索起来时，春兰和秀美站在院子里。她们都有点儿害怕。秀美抓住一根扁担一直躲在春兰身后。卷毛狗在屋子里汪汪直叫，它边叫边扑到屋子的角落里，又跑进房间里，接着又钻到沙发底下。它的吠叫声令到春兰和秀美心惊肉跳。
宏图在屋厅里连续搜索两遍之后，再走进一个个房间里。搜索完所有的房间，他走了出来。与此同时，卷毛狗也跑出了屋子，它站在宏图身边，边跳边舔起他伸给它的手掌来。宏图接着一边眨着眼睛，一边摇头告诉她们，没有贼在屋子里，连鬼影都见不着。
秀美紧接着又指了指厨房，宏图和卷毛狗又走进厨房里。顿时，她们又胆战心惊起来。秀美惊惧地伏到春兰的肩膀上，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一分钟之后，宏图和卷毛狗从厨房里出来了。宏图把手上那把铁铲放回到横厅的柱子上，走到她们面前。他摇了摇头对她们说：“我想那个家伙早就逃之夭夭了。”
春兰和秀美攥着扁担走进屋厅里。秀美似乎有点不放心，她拉着春兰到每一个房间里又窥伺了一遍。秀美从她的房间里踏着一对拖鞋出来之后，她把手上那根扁担摆到了门角里，然后从门边那只箩筐里捧起了一只滚圆西瓜来。她把西爪放到屋子里那张八仙桌上，再用桌面那把水果刀把西瓜成了一快快。
“这只西爪是我昨天买的，我总共买有两只，有一只我今天中午吃掉了，很甜，你们尝一尝吧。”秀美捧着好几块切好的西爪走过来。她把一块递给宏图，把一块递给春兰，再把一快凑到卷毛狗的嘴巴上。宏图和春兰坐在沙发上吃着西瓜时，她望了一眼叼着西瓜往门外奔跑的卷毛狗，又把吊在屋梁上那只竹篮子托下来。秀美边将篮子里干花生捧出来，放到八仙桌上，放到春兰和宏图面前，边说道：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好在那家伙逃跑了！”
春兰跟秀美开了一个玩笑说：“我想那个家伙只是偷看你冲凉吧？”
秀美的脸蛋忽然比一只苹果还要鲜红。“春兰姐，怎么会呢？那家伙一定还偷走了我不少东西了。”她站直身子，回头瞧了瞧房间说。
“你有什么东西被偷走了吗？”宏图捧起一块西爪，咬了一口西爪之后问秀美。
“我刚才还没有详细看过，”秀美在春兰身边坐下来。“过一会吧，过一会我就进去看一看。”
“不如现在就进去看看吧。”春兰催她，“如果确实有贵重东西丢失了，我们就报警吧。”
秀美犹豫了一下，拍了拍心窝，走进了沙发对面她那间房间里。一刻钟之后，秀美捂着心窝惶惶地奔跑出来。接下来，秀美说她的手机不见了，跟着又说她的钱包被偷走了。宏图和春兰呆呆地瞧着秀美时，秀美又说她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丢失了。春兰从裤袋里掏出了手机。春兰拨了两遍秀美的电话号码，但是手机关机了。
“由于怕发现，偷手机的人往往都会把手机关掉的。”宏图说。
“我们报警吧。”春兰说道。
宏图问秀美：“你的钱包里有多少钱？”
“三百。”秀美不暇思索地答道。
“这么少，警察是不会受理的。”宏图跟着说，“何况这么晚了，他们是不会出警的。”咬了一口西瓜，又举了一个例子说，“就说去年吧，我的家门被贼撬烂掉，我们被偷走了五千元现金，还有我那部新电脑，我们报警之后，我们还请他们吃了一餐，他们才来查案。但是后来查来查去，现在还不是没有着落。”
秀美在沙发上坐下来。“是啊，我想报警是没有用的，即使他们到来，也不知猴年马月才查得出来。即使查出来，钱也没有了。”接着摇着春兰的胳膊又说道：“春兰姐，不如你和宏图今晚就住在我家里吧，宏图可以睡在我大哥的房间里。我真的非常害怕那个家伙在半夜三更里又爬墙头进来呀。”
春兰正要答应她，但是宏图却不想在秀美家里过夜。他说道：“不会的，你们把门窗锁好就没有事了。”
“你或许不知道，我们村里很多烂赌鬼，一输光钱，他们就会来打我们注意的，”秀美说道。“我以前都不知被他们偷走多少东西了，那些烂赌鬼甚至还把我的内衣内裤都偷去卖了。”
“你有丢失过内衣内裤吗？”春兰笑了起来。
“当然有啦，我刚才挂在冲凉房里的内衣内裤就不见了，”秀美急躁地说，“你知不知道，我放在床头里的文胸也被偷走了。”说罢，她发现衣服上的钮扣钮错了，于是转过身子，把钮扣脱掉，再扣上去。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说来也怪，我以前也有衣服好端端丢失掉。”春兰说道，“我还还以为是野狗拖走的呢。”
“我推测必定也是刚才那个家伙偷走的。”秀美说。
春兰问道：“你猜得出那个家伙是谁吗？”
秀美钮好了钮扣转过身子来，拉了一下衣襟，瞧了一眼宏图，想了想说道：“我估计是赵笔傻这个老****，他偷我们女人的内衣内裤是出了名的，这家伙又经常去偷看我们女人冲凉，他是变态的。”说罢又瞧着春兰，“你今晚有没有被赵笔傻偷看冲凉了？”
“这倒没有。”春兰赶紧说，“我听说赵笔傻从来都不去会偷别人的财物的。”
“我也曾经听别人这样说过，他只偷我们的内衣内裤，不会偷其他东西的。”秀美把一些剥了皮的花生放到宏图面前，“但是，他经常偷看我们女人冲凉却是事实，我想今晚有可能就是他。”
“赵笔傻是谁？”宏图问春兰。“他是你们村子里的人吗？”
“他是我们的人，你小时候见过他的。”春兰答道，“难道你不记得吗？我们有一次到田里去摸蛇捉蛤时，他还当我们是小偷，偷了他的荔枝，用棍棒追赶过我们呢。”
“我确实记不起来赵笔傻的样子了。”宏图搔着脑袋说，皱起眉头，冥思苦想起来。
春兰说：“赵笔傻不是烂赌鬼，他平时很喜欢写诗，在我们村里，大家都把他当成了一个诗人呢。”
“怎么有去偷女人内衣内裤的诗人？”宏图惊异起来说道，“亏他还会写诗，真是奇怪了。”
“赵笔傻除了偷我们的内衣内裤外，他还经常摸到空窠老人的床上，我都憎死这个家伙了！”秀美把一粒花生抛到嘴里说。
春兰说：“据说，赵笔傻前年还获得过县里的诗歌比赛特等奖，镇长书记都请过他吃饭。当然，我想今晚不一定是赵笔傻，因为秀美的手机和银包不见了，还有我丢失的那把新铁铲。我们村偷东西的人多的是，他们把我们的钱偷走，又顺便把我们的内衣内裤偷走，所以就使到我们不得不怀疑到赵笔傻头上。我记得我的喷雾器明明就是马头亮偷走的，有两个村民已经见到了他从我的屋里偷出去，我爷爷也在这家伙的家里找到了，但是他还要争辩说是赵笔傻偷来卖给他的。”
“还有那个烂赌鬼赵蛮弟，有一次，我都发现他在我的厨房里拿着我那只大铁锅了，他还要狡辩说，他说是来找赵笔傻的，他说赵笔傻来偷我的内衣内裤，所以他就来帮我来捉住他，”秀美接过话茬说，“你说他狡猾不狡猾？”
“做贼的人比野猫还要狡猾，特别是那些惯偷，栽赃嫁祸都是他们的鬼把戏。”宏图说。
“可是，”秀美面红耳赤说。“我也不单只今晚被赵笔傻这变态佬偷看了，还有上次，还我以为是野猫呢。”
“不如我们把卷毛狗拴在屋里来吧。”春兰笑了起来。“如果有贼进来，卷毛狗一定会吠叫的。”
秀美低下头来，又把那只裤脚放下去。“如果宏图不愿意，我们只好这样了……”她边拉直裤脚边说。
“表姐，你不是有手机吗？”宏图跟着说，“如果有事，你立即拨打我的电话号码好了。”
“你的手机不是没有电了吗？”春兰问道。
“我回去充电就可以了。”
秀美放好裤脚，跟着拱下身子，从沙发底下取出了一根长长的麻绳来，接着又跑到院子里，把啃着西爪的卷毛狗带进来。她在卷毛狗的脖子里绑上那根小麻绳之后，再将它牢牢绑在八仙桌下。
“老伙记，我回去啦。”宏图拍了拍卷毛狗的额头。卷毛狗站了起来想他一起走，但是发觉自己已经被一根绳索绑住了，于是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又蹲了下去。
春兰和秀美走进房间里。宏图关上所有的房门，又拉灭了每一盏电灯。宏图走到院子外面时，春兰从窗口里喊了他回来。春兰将她带来的那支电筒递给他。
“夜里有五步蛇拦路的，你拿着这支手电筒吧。”
宏图接过电筒时，他把春兰的手掌一起抓住了。春兰感到一阵甜蜜的颤粟，颤粟从手腕一直传到春兰的脸上，再传到春兰的心窝里。春兰望着宏图关上院子大门，然后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夜空之中。
现在，在大多数村民们的眼里，秀美跟春兰还没有出嫁之前一个样，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不正经的姑娘。不过，这两三年秀美确实跟好几个男人上过床，她并且还偷偷到城里落过两回胎。但是，秀美对这事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她经常对春兰这样说：“既然我对那个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他也对我没有了半点兴趣，我讨厌他，他也讨厌我，还干吗还要帮他生孩子？”因为秀美是春兰的邻居，也是春兰唯一的好朋友，她们平时无话不淡，因此，春兰也从来没有说过她，更没有责怪过她。退一步讲，春兰也想不出理由去指责她。
春兰和秀美睡觉的时候，卷毛狗蜷缩在八仙桌下睡着了。秀美起先说，她不习惯睡在床里面，但是不到一刻钟，她从春兰的肚皮翻爬了过去。她说她一睁开眼就会瞥见赵笔傻，赵笔傻的眼睛是多么阴森可怕，仿佛****淫棍的眼睛一样。接着，她又说有好几次看到了赵笔傻从窗口望进来。当春兰过去把窗门关起来时，她又说，她怕见到门缝透进来的夜光，它们仿佛鬼火鬼影那样可怕。说完，她用被子蒙过头，缩在被窝里，仿佛一只睡着了的猫似的蜷缩着。春兰非常困倦，当春兰合上眼睛刚要睡着时，秀美忽然把她弄醒了。
“春兰姐，陪我说说话吧。”秀美拉了拉春兰的胳膊。
“你想说些什么呀？”春兰侧过身子。
“你帮我推测一下，谁会把我的身份证偷走的，他要我的身份证有什么呀？”
“你的身份证是放在银包里一起丢失的吧？”
“哪里？我是单独放在抽屉里的。”
“那我就想不出来了。不过，现在很多人会用去偷别人的身份证做假证明的，特别是那些专门行骗的骗子。”
“那么，我明天就到派出所报失好不好？”
“还有你的银行卡，你也要到银行去报失啊。”
“银行卡放在钱包里被偷走的，但是他们不知道密码是没有用的。不过，我明天还是一起报失好了。”沉默了一下，秀美又说道，“那三百元都是我这个月的伙食费。现在我的银行卡丢失了，所以，我明天就得向你借些钱了。我还要买一部新手机呢。”
“这有什么，大家是姐妹。但是手机暂时就不用买了，我把我那台康佳手机给你吧。”春兰翻了翻身说，“不过，我那部康佳手机有点过迟了，都两年多了，又没有照相功能，又有些杂音，还经常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你要吗？”
“你呢？难道你不用手机了吗？”
“宏图送了我一部新的。”春兰说。
“哦。”秀美羡慕地说，“宏图对你真好，是什么牌子的？”
“他每次来都会送我东西的，那部康佳手机也是他给给我的。”春兰得意地说道，“今次他送了我一部进口手机，摩托罗拉，还有照相功能呢。”
秀美接着问道：“我听说宏图是姨妈的儿子，对吧？”
春兰确实从来没有告诉过秀美她和宏图小时候的事情。之前宏图到来，春兰也没有告诉过她，更没有告诉过她宏图送给过她任何东西。不过，这些事仿佛是春兰的隐私一样，春兰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时候，春兰还以为秀美知道小时候宏图在她家里长大的事情呢。
“我姨妈没有儿子，她也已经去世了，他是我表姨妈的儿子。”春兰说，“难道你不记得吗？他小时候就住在我家里。”
“你知道我在我外婆家里长大，初中毕业之后才回来，后来又去打工了。”秀美望着春兰。“看来，你们就跟两姐弟一样好啊。”
春兰忽然想起来了，因为秀美不是在村上长大，之后又很少回来，所以她根本就没有见过宏图。想罢，春兰说道：“是啊，我们就像姐弟一样。”
“难怪。宏图经常来吗？”秀美接着问。
“这两年少了，因为他有他的事。以前他一有空就来了。”
“他今年多大了？”
“我比他大一年。”
秀美翻了一下身子，侧着身子瞅了一眼窗外，拉了拉春兰又问道：“宏图真英俊，他有女朋友了吗？”
“已经散了。他说他的女朋友嫁给他老板了。”
“怎么会这样？”
“他女朋友原来就是他老板的情人，他老板跟他老婆一离婚，她就撇掉他了。”
“那女人原来骗了他。他们谈了多长时间了？”
“具体我不是很清楚，大概有一两年吧。我见过那女人一次，那女人长得实在漂亮，简直就像电视里的模特儿一样。”
“你呀，你还要帮那个妖精说好话！”
“你不见过不知道，人家确实长得漂亮呀。”
“宏图不在那间工厂里干了吗？”秀美沉默了一下又问道。
“不是。他说工厂放假了，工厂也许要搬走了。”
“宏图的父母干什么的？他们是政府官员吧？”秀美又摇了摇春兰的胳膊。春兰简粗略地说了一些宏图的家庭情况之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秀美再问春兰其它事情时，春兰已经渐渐进入了梦香之中了。秀美见春兰再没有说话，赶快将脖子缩到被子里，又将头颅埋到春兰的腋窝里。窗外的夜色里，不断地传来夜猫的低沉的嗷叫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