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孤寂,A市繁华得落寞。
纪唯在被窝里蹭了蹭,紧闭着眼睛,脑海中有两张脸庞在不断交替闪现,迫使她睁开眼睛。
睡不着了。
这个时候,纪唯总爱盯着天花板,努力回忆那些美好的过往,直到,身心俱疲。
无尽的黑夜里,纪唯只感觉得到冷,毫无头绪地向前走,好像有一束微光在指引她前进,忽明忽灭。
那里好像是尽头,她却始终没有走出去,她知道,自己手中紧握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却固执地不肯放手。
天明,纪唯一身冷汗地惊醒,又做噩梦了。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站在镜子前,看着眼角掩饰不住的青黑,纪唯只觉得烦躁。
吃完早饭,发现手机接收到了一则讯息,是林繁南发过来的,内容是:
“很久没回S大了,今天是休息日,回去看看?”
纪唯回复:“当然。”
“我现在去接你?”
“好。”
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纪唯穿了一件袖短款灰色格子衬衫,配高腰短裤,选了一双平底鞋,黑色平沿帽,素面朝天。
很快,林繁南就来接她了,见到纪唯的时候,林繁南心中除了怀旧,更是说不出的苦涩。
S大是一线院校,景致自是不会差了去,尤其是到了夏天,S大的植物园里荷花开得正盛,花圃里栀子的清香十分怡人。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收拾收拾回家了,只剩下些搞科研之类的人还留在学校里。
“我想去看看孟教授,很久不见,不知道这段时间他有没有在学校。”
“应该还在吧,孟教授总爱在这样的日子里帮那些要写毕业论文的学生。”林繁南不自觉地回答道。
纪唯点点头,和林繁南并肩往一座古朴的暗红色砖楼走去。
这座砖楼建成应该有很久了,墙角长了好些青苔,砖楼向阳的一面攀满绿色的爬山虎,与楼面的颜色对比竟不显得突兀。
楼里的墙壁多了许多岁月留下来的斑驳,却没有翻修过,多了一份馥郁的年代感。
纪唯和林繁南轻车熟路地走进阅览室,果真见到了戴着一副老花镜,站在书架前捧着书的孟教授。
孟教授显然十分专注,只感觉到有人站在他身旁,却只当是来这组书架找书的大学生,眼皮子都不抬地走开了些,还指点道:“这里的书都可以好好看看,对写论文很有帮助的……”
话音未落,纪唯和林繁南不约而同地叫:“孟教授。”
孟教授还是没有辨认出来,以为是来请教他的学生,一抬眼,竟发现是多年前不遇的两位高材生。
说两人以才华出名还不尽实,或多或少还沾上点两个人的身份:一个出身显赫,一个则是孤儿。
从孤儿院那样艰苦的环境里出来还能考上S大这样的名校当真不容易,而林繁南的身份又无比尊贵,可是要拿太子爷那样供着的。
偏偏身份相差悬殊的两人成为恋人关系,又闹出了大动静。
到后来,因为林老的强烈反对和羞辱,如纪唯这样心高气傲,一怒之下选择了出国留学……令人不得不叹一声,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孟教授一回神,笑眯眯地说:“是你们俩呀……”
纪唯露出清浅的笑意,打趣着说:“孟教授,您可真是老了。”
“那可不是吗?你们俩现在名扬内外,还记得回来一趟,看看老师,我也就知足了。”孟教授说。
RK成立了几年,名气已经相当大,不然也不可能和林氏合作。
林繁南插话说:“那也是您一手指点的。”
孟教授说:“你这小子,几年不见油嘴滑舌了不少。”
可惜只一会儿,就有学生来找孟教授,林繁南和纪唯不便久留,出了砖楼。
又四处转了转,母校变化不大,在他们看来却变了好多。时间变了,心境变了,就连那些生机勃勃的榕树叶,好像也不复记忆中那般纯粹了。
出了校门,纪唯说:“还记得那个oldtimes咖啡屋么?要不要去坐坐?”
林繁南说:“好啊。”
咖啡馆离S大很近,两人选择步行。在一个小巷里,古朴的木制招牌上一行小小的花式英文,oldtimes,标志着一个极具格调的咖啡屋,一切不变。
门面很小,推开玻璃门眼前是一个小小的吧台,菜单是薄薄的硬纸板制成的小册子,咖啡、甜点等等的名字都是手写的,利落的行楷。
怀旧的装修,搭配着被打理得十分精致的花花草草,贴着木条的墙上挂着许多还放得出声音的老黑胶碟,使人少了些压抑,更多了一份轻松。
这咖啡馆是个小地方,在一角却摆着一架钢琴,流水般的乐声总是洋溢在咖啡屋的每个角落,弹奏钢琴的,不是专业的钢琴师,而是是这家咖啡屋的老板。
老板今年已是个年近四十的女人,她说她有故事,之所以开这么一家咖啡馆,是为了悼念她逝去的灵魂。
纪唯猜,老板一定很有钱,那个故事一定叫做爱情。
林繁南问纪唯为什么这样说,纪唯只说她经历得多,心思细密些,那些经历自然也就随着时间的酝酿发酵成了故事,懂的也就更深一些。
林繁南不理解,似乎又有些理解。那样的感觉十分缥缈,捉摸不到,他所理解的纪唯好像变得片面了。
“老板,卡布奇诺有吗?”纪唯清脆地问。
钢琴声停止了,老板坐在钢琴后说:“这里没有卡布奇诺。”
每一个说出咖啡大众名的人都会收到老板这样的回答,纪唯第一次来时也是这样,她最喜欢喝卡布奇诺,但更喜欢这里的“城春草木深”。
纪唯脱口而出:“那来一杯‘城春草木深’,多加糖,咖啡拉花我要麦穗样式。”
老板皱了皱眉,她好像听到过这样的要求,当时有人对她说这话差点就把人小姑娘给赶出去了,在她看来,多加糖简直就是在毁掉一杯咖啡。
但是后来,在她上咖啡,准备给人说道说道的时候,她却看到小姑娘把咖啡推给了坐在她面前的年轻人,自己并不打算喝。
老板差点陷入回忆,她站起来,看到的竟就是那张脸庞,只是眉眼间多了一份成熟。
眯了眯眼,她笑着说:“你会喝么?可别浪费我进口的咖啡豆。”
纪唯回应说:“不喝,但浪费你的咖啡豆我不心疼。”
老板程锁秋笑着摇了摇头,走进工作间,不一会儿端出了两杯咖啡,是纪唯和林繁南的最爱。
“城春草木深”是卡布奇诺的名字,另一杯是“烈焰女王”,蓝山。
每种咖啡的名字都很奇怪,但却包含着独特的意味。
咖啡拉花都是麦穗的样式,程锁秋在纪唯和林繁南落座的地方坐下来,和老朋友一样,事实上也的确是老朋友地叙旧起来。
基本上都是纪唯和程锁秋在聊,林繁南只是静静地听,偶尔讲两句。
聊了很多,聊到咖啡屋的发展,遇到的趣事等等。
除了猫屎咖啡不卖,其他的咖啡在程锁秋这什么时候都有货,咖啡豆全是从国外进货,所以一杯咖啡的价格比别的咖啡屋贵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喝咖啡图的又不是饱肚子,每个月总有很多人特意跑到这来花大价钱喝一两杯,毕竟这么认真做咖啡的人不多了,oldtimes也发展成一个小众的高端咖啡屋。
到了中午,两人在程锁秋的招呼下留在咖啡屋吃了便饭,oldtimes有一个小厨房,程锁秋平时不回家就在小厨房里随便煮点东西吃。
用过餐,纪唯和林繁南便告辞,走出古朴的小巷,纪唯在跟随林繁南回去取车的脚步时,遥遥回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