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端午节,霜华天不亮就起,换了凤林岐最喜爱的浅紫色裙衫,佩了那套白玉的首饰,凤林岐一睁眼就看见她笑盈盈站在床边,手里捧着一件月白色长袍,坐起身笑道:“如今肚子越发的大了,站着累不累?站了多久了?”
霜华微微蹲身一福说道:“妾身恭贺王爷千秋。”
凤林岐扶住她笑道:“还一本正经的,这长袍给我的?我试试。”
霜华推着他:“先沐浴去,这可是新衣。”
凤林岐听话得去洗浴,回来穿上新衣,颜色倒是他喜爱的,只是针脚忽大忽小,仔细看还有些歪扭,左边腋下有些发紧,心里明白是霜华亲手做的,抬起胳膊慢慢转了一圈,美滋滋笑道:“又合身又好看,墨菊这丫头手就是巧。”
霜华笑道:“这个是我背着你费了半个月做好的,林岐想不到吧?”
凤林岐一把抱起她亲了一口:“霜儿竟有这样的手艺,真是没想到。”
说着话感觉左手臂被衣袖勒着,生怕撕破衣衫,忙小心翼翼放下霜华,二人出门去王太妃院子里一起用饭,青竹看一眼凤林岐的新衣刚要说话,凤林岐狠狠瞪她一眼,她吓得低了头,跟在王爷王妃身后边走边想,王爷不是今日生辰吗?怎么穿那样一件衣衫?他平日那么讲究,从里到外都是天一坊做的,连墨菊的手艺都不信......
进了王太妃屋子,众人都在,王太妃笑说道:“今年都记着林岐生辰呢,走吧,去堂屋开席吧,我这儿都坐不下了。”
众人过来给凤林岐磕了头,凤林岐笑道:“到堂屋还有老远,霜华只怕已经饿了,就在母亲的院子里用早饭吧,午饭和晚宴再去堂屋。”
凤林岐穿着霜华亲手做的衣衫过了生辰,凤阳王府上下谁也不敢说什么,林逸也只敢偷笑不敢说话。
端午节后,凤林岐见霜华怕热,坐着也是一头薄汗,带她去了别院,每日一早,别院后花园花亭中总想起悠扬婉转的箫声,惹得过路的人们如痴如醉,雅溆坊瑶琴听到传闻,常带着姑娘们一早过来,坐在山间凉亭中听曲,姑娘们听着听着总忍不住翩翩起舞,淮扬府里好风雅的人们跟过来看舞,凤阳王府别院后山半山腰一时蔚为景观,只是别院里的两个人并不知晓。
两月悠悠而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七月初一这日,凤阳王府里一声嘹亮的啼哭,凤阳王嫡长子凤冕降生,王太妃轻柔抱起孙子,高兴得眼泪直流,徐默潜凝神为霜华把脉,凤林岐俯下身,端着红糖水,喂霜华喝下去,看她面色苍白被褥上都是血,心疼说道:“早知生孩子如此辛苦,就不让霜儿生了,我们这辈子只要这一个,再不要了。”
王太妃将孩子递给乳娘笑骂道:“又在这儿满嘴胡言,霜华知道吗?刚刚他一发脾气,谁也不敢惹他,他就闯进来站在旁边看着,这男人看女人生孩子,只怕他是开天辟地头一人,霜华喊疼的时候,他紧张得汗都下来了,你看看,这头发和衣服都是湿的。”
霜华疲惫得笑了笑,翠姨已和几个婆子将床上屋里收拾干净,霜华指了指孩子,乳娘抱过来放在她臂弯中,她笑看着儿子,手指摩挲过他有些发皱的小脸,温柔笑道:“长得象林岐,眼睛鼻子都象。”
凤林岐接过一个婆子手里的荷包鸡蛋,喂到霜华嘴里,看着儿子笑道:“分明是象霜儿,你看那嘴唇,红菱一般,还有下巴......”
王太妃笑道:“我看呀,长得比你们两个都好看,霜华吃饱了就睡会儿,我不扰你了,过会儿再过来看你和孩子。”
霜华吃了几口就觉困倦,撑着眼皮问乳娘孩子喂饱了没,乳娘点点头,霜华笑道:“我抱着他睡会儿。”
乳娘刚要摇头,就听见凤林岐说:“霜儿想怎样都行,我就在旁边守着。”
凤林岐看着霜华沉睡中的容颜,轻轻捋着她汗湿的头发,刚刚他被关在门外,听到霜华第一声喊叫时,就一脚踢开房门冲了进来,几个产婆看他阴沉着脸,谁也不敢硬着头皮让他出去,就在他盯视下小心翼翼为王妃接生,好在一切顺利。
凤林岐看着霜华身下血水直流,心里缩成一团,母亲说他是紧张,其实他是怕,从不知道害怕的凤阳王有些怕了,他甚至懊悔不该贪欢,让霜华有了身孕,要是没有身孕,她就不用如此受苦,听见霜华声嘶力竭的叫喊,他又恨不能替霜华去生,不明白为何要让娇弱的女子生孩子,男人身强力壮的,也许更能承受这些。
直到孩子露了头,他松了口气,才感觉身上衣衫都已湿透,看着霜华又心疼又敬佩,她如此坚韧,一直在用力,大声喊着只是为了用力,而不是怕疼,孩子生出来,她紧绷的身子松弛下来,却不肯睡过去,只为了看孩子一眼。
他抚摸着霜华的脸笑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霜华臂弯中的小家伙突然动了一下,皱着小脸轻唔了一声,凤林岐这才看向儿子,他真丑啊,不过也真可爱,他想要去抱他,却生怕他一碰就碎或者一碰就哭,他刚生出来时哭得又响亮又大声,凤林岐听出他的哭声里满是不高兴和不痛快。
他的小指尖轻轻挨着儿子的脸,儿子慢慢睁开眼,乌黑的双眸茫然转动着,凤林岐心里一跳,冲出门外喊人去请徐默潜过来,徐默潜进门前,霜华已经醒了,凤林岐紧张看着她小心说道:“霜儿,儿子眼睛有些问题,可能......可能是个瞎子,不过霜儿,就算有眼疾,他也是我们的儿子,我会让他和别的孩子一样幸福。”
霜华看着他愣了愣,扭头看着儿子笑道:“慕容非离没告诉林岐吗?刚出生的孩子是看不见的,只能感觉到光线,光线在那儿,他的眼珠就转到那儿,随着他慢慢长大,他的眼睛才会越来越好。”
凤林岐不置信得摇摇头,这时徐默潜进门笑道:“王妃说的没错,是这个道理,就像孩子刚生下来,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眼睛也是慢慢才能看得清楚。”
凤林岐放下心来,又让徐默潜为霜华把脉,霜华笑道:“徐大夫刚刚走,只怕未到家又被林岐找了来,不用把脉了,快回家吧。”
凤林岐这才放走徐默潜,看着儿子对霜华笑道:“取名凤冕可好?”
霜华点点头冲着孩子喊了声冕儿,凤林岐的小指头滑过他的小嘴,冕儿张口含住吧嗒吧嗒用力吸吮,凤林岐也不敢用力往外抽,看着霜华求救,霜华笑道:“看来冕儿饿了。”
凤林岐小心翼翼将儿子端在手掌心,交到乳娘手里,回来紧抱住霜华百感交集半晌无语,想要说什么时霜华已在她怀中沉沉睡去。
凤冕的满月酒轰动大江南北,凤阳王府接连开五日流水席,门口车水马龙,各色男女络绎不绝,好在赵进和福伯安排得井井有条,来客凤林岐一概不见,就在院子里逗着凤冕,凤冕的小脸早就褪了胎红,白嫩白嫩的,躺在摇篮里只穿了红肚兜,挥舞着藕节一般胖嘟嘟的小胳膊,带得小手镯上的铃铛哗啦啦作响,小腿也使劲向空中乱踢,霜华坐在摇篮另一边笑道:“冕儿累吗?歇会儿吧。”
冕儿象是听懂娘亲的话,胳膊腿动得更欢,两手捂在嘴上发出呜里哇啦的声音,凤林岐笑道:“冕儿是男子汉,还是多动动好。”
这时翠姨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只拨浪鼓,过来逗着冕儿,冕儿一把抓住扑通扑通摇动起来,小嘴往两边一咧,艰难绽出了人生中第一缕笑容,霜华惊喜喊道:“林岐,冕儿笑了,他笑了......”
凤林岐笑道:“笑得也太难看了,似笑非笑的。”
霜华嗔视着他不爱听,林逸和林羽跑进来争着要抱冕儿,林逸说道:“大哥偷懒,都是我和二哥三哥招呼客人,我是忙里偷闲跑来的,让我抱一下,抱一下就好。”
林羽将冕儿抱在怀中转着圈躲着林逸,霜华笑问道:“怎么不见林璐?”
林逸说道:“周将军来了,正在竹帘后偷看呢,自以为没人看见。”
凤林岐看了一眼林羽没有说话,霜华明白他的意思,笑说道:“真正是女大不中留,不过林羽是长,林媛是皇命难为,林璐要等林羽成亲后,才能和周将军成亲。”
林羽面色一滞,将冕儿递到林逸怀中转身要走,霜华拉住她的手说:“来,来屋里和嫂子说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