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月莲又一次彻骨疼痛后,心里有些麻木,当半夜林昆卷土重来时,她不再觉得疼也没有别的感觉,只盼着他能快些,当林昆从她身上离去倒头睡在旁边时,她才轻松下来。
第二日回门时她穿了霜华送的衣裙,林昆刚说了句:“还是昨日那件好......”
月莲瞧着镜子头也不回淡淡说道:“昨日那件撕破了,我也不太喜欢,一屋子人就我艳俗突兀,秋红,腮旁再涂些胭脂吧,脸色有些发白,别让我娘家人以为我嫁过来受了委屈。”
因月莲一直是温柔和顺,这会儿突然言语带刺,林昆愣了一愣,没再说话,待到了宋同知府上,他的岳丈出了名的古板耿直,除见着月莲嘴唇微微上弯了一下,一整日再无笑容,轻易也不开口说一句话,月莲的母亲性情温柔慈和,热情招待林昆,月莲的妹妹雨荷泼辣无忌快人快语,对林昆说道:“我姐姐好性情,你别仗着王府的势欺负她,她若受了半分委屈,我头一个不答应。”
林昆忙笑道:“就冲着雨荷妹妹这刀子一般的嘴,我也不敢。”
月莲在父母妹妹面前一直微微笑着,待过了未时在大门外辞别家人,转身要上马车时,再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而下,林昆已自顾上了马车,听见雨荷大声喊道:“凤林昆,不知道扶我姐姐上马车吗?”
林昆跳下来去扶月莲,瞧着她满脸泪水,微微一愣,雨荷已向这边跑来,月莲忙上了马车,放下车帘背对着外面,林昆挡住雨荷的视线说道:“雨荷,我们回去了,若想你姐姐,可随时过来王府看她。”
上了马车问了句:“月莲怎么哭了?”
月莲已擦干眼泪,离林昆远远的,倚着车角说道:“只是沙子迷了眼睛。”
依林昆的性子,若月莲向他撒娇说舍不得家人,他自然心中疼惜,可月莲对他已冷了心,两人一路无话,默默回到府中,夜里在床榻上,林昆伸出手去搭在月莲腰间,月莲激灵灵一个冷颤,林昆没了兴致,倒头睡了,月莲怕他夜半又要来扰,心中一动低低说道:“今日不巧,来了葵水。”
林昆的脸埋在枕头中,不知怎么想起娇云那柔媚入骨的身子,身上着火一般,想要起身去织香院,又想起凤林岐那日说过的话,只能按捺着躺在床上叹气,月莲侧身向里假装睡着,听见他的叹气声,心里泛起凉意,大概他与自己成亲心有不甘吧。
林诚与珍珠回门也颇多烦扰,进了孙府没说几句话,孙夫人就说道:“既已成亲,日后可有何打算吗?”
林诚笑着看了看珍珠:“岳母大人放心,小婿定会怜惜爱重珍珠,不让她受一分委屈。”
孙夫人瞧瞧他说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难道你们就一辈子住在凤阳王府,屈居王爷王妃之下,你一个庶子,老王爷留下的家产没你的份儿,更应该早早自立门户,听说你也没什么正经营生,又没有爵位,日后何来钱粮养活妻儿?”
珍珠有些担忧瞅了瞅林诚,林诚捏着手说道:“这些哥哥都有安排,我们府里嫡出庶出都一般看待,岳母还请放心。”
孙夫人嗤笑一声道:“说好听话谁不会?怎么能一样?一样还能有嫡庶之分吗?一样怎么你们府里嫡长子是王爷,嫡次子是郡王,就连嫡女都是郡主,你呢?你和次子有什么?”
林诚的手攥成拳,珍珠刚叫了声母亲,孙夫人轻斥道你别说话,珍珠低了头,林诚想起哥哥嘱咐过,皇上最厌王侯官宦从商,他和林昆做的事万不能说,强自忍耐着说道:“小婿不是无知小儿,既娶了珍珠,自会让她安享荣华富贵,断然不会让她有衣食之忧。”
孙夫人冷冷一笑,再要说什么,珍珠带着哭腔说道:“母亲此时说这些太早了些,再为难林诚,我们这就回去。”
孙老爷也说道:“女婿头一次上门,有事日后再说,开席吧。”
孙夫人这才不说话,只是席间冷清许多,珍珠辞别父母后,回去的路上,在马车中靠着林诚说道:“诚哥,你别生气,母亲也是为了我们两个好,她并不是......”
林诚冷不防坐直身子,珍珠向前趔趄一下,林诚一只手把着她肩,让她坐稳了,肃然中带着几分恼意说道:“我此生绝不会与哥哥分家另过,珍珠和岳母都死了这条心,日后再不许提半个字。”
他话虽说得不重,可紧皱眉头语气生硬,珍珠这几日被千般柔情万般宠溺呵护着,今日见他如此,心里十分委屈,眼泪刷得一下涌出来,林诚忍着心疼不去理会珍珠,扭脸看向车窗外,珍珠更觉委屈,她早就看出王府内几个姨娘各怀心思,兄弟姐妹却和睦,都敬着爱着怕着凤林岐,没想到林诚会认为她和母亲一心,要挑唆他另立门户。
珍珠一赌气也不解释,擦干眼泪垂头坐着,两夫妻也是一路无话,回到家中夜里别扭着互不理睬,林诚想的是要让珍珠明白他的决心,珍珠想的是罢了罢了,枉我对你的一片心,为了让母亲应允亲事,自嫂子那次去了铺子里,说你急病了,我让父亲和弟妹在母亲面前为你说了多少好话。
两对小夫妻一宵无话,第二日一早到王太妃屋中请安,王太妃看四人都别扭着,笑问道:“可是昨日回门两个媳妇娘家嫌我们回门礼给的寒酸?怎么看着你们四个都不太高兴,月莲和珍珠这眼睛仔细瞧着有些肿似的。”
霜华笑道:“他们两对新婚燕尔,自是睡不好,母亲这么一说,林昆林诚脖子都红了。”
王太妃一笑:“可不是糊涂了吗?月莲珍珠坐到我身边来,你们都出去,留我们娘几个说说话。”
扭头一看凤林岐还坐着瞅着霜华直笑,笑说道:“伯岐呢?怎么还坐着不走?”
凤林岐只得摇头也出了门,王太妃慈和问月莲和珍珠:“若有委屈,就对我和你们嫂子说,伯岐呀,对弟妹一直骄纵,林昆林诚难免有少爷脾气。”
月莲和珍珠忙笑说没有,珍珠打起精神讲了几句笑话,正笑着时,凤林岐亲自挑起门帘说是贵客临门,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跟在他身后进来,霜华月莲珍珠都瞬息愣神,王太妃拍着胸口道:“阿弥陀佛,这不是谪仙下凡了吗?都说我们府里的公子们神仙一般,跟他一比都微如尘泥。”
那位男子微微一笑行礼道:“慕容非离拜见王太妃。”
王太妃忙让他免礼,请他坐了霜华亲手奉了茶,慕容非离笑道:“林岐,请那位姨母过来吧,我稍坐会儿就走,有事要去趟国都。”
凤林岐笑道:“已派人请去了,过会儿就来,慕容兄认识一下我的王妃。”
慕容非离瞅着霜华笑道:“这位就是北阳王之女夏霜华吧,我瞧出来了,倒是个能镇得住你的,霜华可知道吗?凤阳王可是风流满天下,玉琼苑如今安在吧?这只是淮扬府里能看到的,他处处留情,各州府都有女子为他日盼夜盼枉自断肠。”
王太妃一听就横了凤林岐一眼,月莲和珍珠低着头假装没听到,霜华笑道:“这个自是知道的,听说慕容少庄主与他半斤八两江湖齐名,如今不也一心一意和月郡主过着神仙般的日子?若有机缘,我倒要向郡主请教一番驭夫之术。”
慕容非离哈哈一笑对凤林岐说道:“倒是一个妙人儿,能配得上你。”
说着话手往霜华手臂上一搭,凤林岐抢上前要护着,慕容非离已放开手笑道:“霜华脉象滞重,怕是不易有孕。”
一屋子人的心都揪了一下,凤林岐忙说:“那求慕容兄......”
慕容非离慢悠悠喝了半盏茶正要说话,锦瑟扶着叶姨妈进来了,王太妃说道:“神医先说霜华的事。”
慕容非离笑道:“先给这位老夫人看过,呆会儿林岐送我到城外,我和他边走边说。”
说着话给叶姨妈搭脉,又仔细察看她的双眼,沉吟说道:“老夫人怕是思虑过多肝火过旺,因家中起了变故,是以日日哭泣终致失明,若想医好眼疾,还要平心静气,平日里多念佛经。”
叶姨妈连忙点头答应着,慕容非离从衣袖中掏出银针,点灯烤过后在叶姨妈双鬓处一边一针,对凤林岐说道:“林岐看好穴位,以后每日这会儿半个时辰就好,拿纸笔过来吧。”
早有人拿了纸笔过来,慕容非离笔走龙蛇开了药方,嘱咐好锦瑟如何服用,冲王太妃一揖告辞出了屋门,到了门外一看满满一院子丫鬟婆子,都盯着他从头看到脚,凤林岐抚着额连说丢人,慕容非离见怪不怪,只瞧着霜华说道:“我有话对霜华说。”
凤林岐瞧着霜华背对着他,听慕容非离说了几句话,低着头轻笑出声,心里不住嘀咕,都说了不易有孕,霜儿还笑得那么欢,难道也被美色所迷吗?
送慕容非离出城的路上,他忙问霜华的事,慕容非离正色道:“其实我是担心你,成亲前纵情声色损了身子,为护着你才说是霜华脉象滞重,她的身子好着呢,倒是你要注意调养。”
凤林岐忙问如何调养,慕容非离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凤林岐一脸为难,可为了和霜华孕育儿女,也只能答应着,诚心谢过慕容非离,道了别转身进了城门,没看到慕容非离勾着唇一脸邪魅的笑容,他心想,凤阳王也有这种时候,为了一个女子如此紧张,当初我为月儿痴狂,他可没少嘲笑我,如今我总算扳回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