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知道林逸对紫茵着迷,在房中洗浴时就心中不安,催促凤林岐快去见林逸,凤林岐说:“他如此着急过来,定是听说了什么,让他等一等消消气性再去。”
谁知林逸气性十足,见哥哥护着嫂子提剑就刺,没想到哥哥定定站着并不躲避,眼看剑尖抵到哥哥肩上,手臂连忙回撤。
剑尖划过凤林岐的衣衫掠出一道血印来,林逸见着血就是一呆,扔了剑颤声叫着哥哥,霜华上前照着林逸狠狠搧了两掌,林逸眼中霜华文静雅致,如今看她怒不可遏的样子,捂着脸没敢说话,霜华扶凤林岐坐着,叫了郎中进来为他敷药止血。
林逸看着哥哥身上的伤口叫到:“哥哥竟然真的受伤了,我以为哥哥编出来骗皇上的。
凤林岐摇头示意霜华不要说话,打发郎中出去,掩上衣襟正色说:“都是些皮肉伤,并不要紧,只是逸不问青红皂白就提剑对着你嫂子,是不是太莽撞了些?”
原来林逸和周庆大将军领军去国都受了封赏,今日一早回到淮扬,将姑母安置在驿馆后,回府拜见母亲,正好碰上福婶过来禀报紫茵的事,说是前一阵子胎像不稳,后来用了安胎药,本来好好的,今日突然血流不止,等他赶过去时,找郎中摇头说是落胎了,紫茵哭得泪如雨下,看见逸进来磕头说:“求郡王为我做主。”
凤林岐听完就问:“逸有没有招人询问紫茵的饮食药膳,或者问赵郎中何故落胎?”
林逸摇摇头,凤林岐绷着脸说:“你为何认为是你嫂子害得紫茵落胎?”
紫茵哀哀一哭,林逸早乱了方寸,跑到哥哥嫂子院子里兴师问罪,看他们不在又去问了福伯,骑马冲到别院里来,他想着自己的鲁莽,低了头不说话,霜华站到他身前耐心说道:“若我想加害紫茵,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你们回来?要想做到人不知鬼不觉有的是法子,何况她也算是我们府上家奴,随便找个由头活活打死她,谁又能说些什么?再说了,端午那夜谁给你哥哥下的迷药?紫茵如何偷偷进了你哥哥的书房?若是有错,也是逸有错在先。”
凤林岐看着林逸说道:“过往之事哥哥不和你追究,我刚回来那日,本就想让宁远处置紫茵,想到你,才让他等你回来,前后之事你去找宁远问个明白,紫茵的事,我不想再费唇舌,也不允许此事再扰到你嫂子,你可明白吗?”
霜华过来拉林逸坐下,抚着他肩膀温言说道:“刚刚嫂子见你哥哥流血,一时气急,逸若要记仇,嫂子无话可说。你哥哥从来没有碰过紫茵,此事谁是谁非,逸要前后思量再做定夺。”
霜华知道林逸少年心性,就算此时心中明白,只怕面对紫茵又要乱了方寸,她看了看凤林岐柔声说道:“为了逸,紫茵的事,林岐还是费些心吧。”
凤林岐皱了皱眉,看霜华恳切望着她,方勉强点了点头,起身向外面吩咐道:“静以备好马车,我们去一趟宁远的院子。”
逸忙说:“哥哥的伤......”
凤林岐抚了抚他头顶说:“没事,走吧。”
凤林岐和霜华坐着马车,林逸骑马跟在后面,凤林岐靠着霜华问道:“霜华是不是怕紫茵的事处置不妥,林逸会恨我们?”
霜华抚着他肩头说:“恨我们倒是其次,只怕他会受到打击,变了心性,他如今迷恋紫茵,总得让他知道紫茵的真面目,对她彻底死心才好。”
凤林岐点点头,转身在霜华面颊上重重亲了两下笑说:“还是霜儿想得周到,我常年在外,对逸疏于管教,母亲对他也是不闻不问的,唉......”
霜华笑说:“逸在军营这三个月,高了些也黑了些,比离家时长大了,你费了不少心吧。”
凤林岐搂住她腰说:“逸离家出走后误打误撞进了军营,先赏了他二十军棍才让了进的帅帐,当时林逸领了打,一瘸一拐进去看见我时,委屈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我差点就心软,恨不得过去搂住他肩头安慰他,后来还是忍住了,也没跟他多话,假装看书入神,吩咐将他带到先锋将军周庆大营,却没告诉周将军逸的身份,一开头也有年长的老兵欺负他,这小子倒有志气,也没让别人知道他有些功夫,跟人抱在一起滚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打过几场后也就没人敢欺负了,年纪差不多的都拥戴他,战事结束后还做了个小头目。”
霜华听到周庆这个名字,心神不由一阵恍惚,这个周庆可是当年北阳王麾下,能征善战的那个表字子俊的周庆吗?恍惚间听见凤林岐说:“霜儿知道吗?打了逸那次,等逸走了,我才发现书是倒着拿的,静以这小子进来看着后不停偷笑。”
霜华抿唇一笑,靠在他怀中说:“你可真是心狠,不过想想也是,我那会儿也没少责罚伯阳,每次打了后,明明知道是为他好,又怕他怨恨又心疼他,心里比挨打的还要难受。”
凤林岐抱着她直笑:“听人言夏伯阳是个美少年,见过他的少女都思之如狂。”
霜华骄傲得笑道:“不只伯阳,我那八岁的弟弟都粉雕玉砌的,我们家最美的人儿是妹妹雪华,绿梅她们几个就因为从小看着她,都觉得她仙女一般,背后都说我算不上美人。”
凤林岐看霜华皱着鼻子一脸不甘,其实霜华也是极美的,林逸就说嫂子是大美人,可凤林岐见惯各色美人,头一眼也没觉得她有多美,只是觉得她纯净剔透,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凤林岐想着忙亲亲她脸颊说:“霜儿自然是美人,独一无二的美人。”
霜华笑看着他,凤林岐的唇移到她唇边好一阵厮磨,才放开在她耳边说:“夜里要霜儿为我解衣。”
霜华垂下眼帘红着脸点头,这时马车停住,林逸刷得掀开车帘说:“哥哥嫂子,我们到了。”
说着话看到嫂子窝在哥哥怀中脸颊红红的,忙放下车帘,霜华忸怩着不敢下车面对林逸,凤林岐笑着说道:“霜儿再不动,我就将霜儿抱下去。”
霜华忙坐直身子,凤林岐摁住她,先下了车趁霜华不备,拦腰将她抱下来,霜华低下头不敢看人,凤林岐笑道:“他们很识相,早进院子里去了。”
霜华这才抬头正色与凤林岐进了院子,凤林岐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住得笑,宁远迎着两个人进了屋中坐下,林逸在院子一角看着一个疯疯癫癫的人,穿着丫鬟服饰,青色胡须遮着腮帮和下巴,坐在地上玩着土,嘴里自言自语的声音忽男忽女,宁远过来哄道:“小环进屋里来,给你捉来只小猫玩儿。”
小环跳起来奔向屋中,霜华看着他心中惊异,想躲到凤林岐身后,当着这么多人还是端坐着不动声色,林逸也进来坐下,静以带了一个婆子进来,林逸认识,正是玉琼苑的管事,凤林岐指着小环问道:“逸觉得得此人是男是女?”
林逸摇摇头,宁远摁着小环三下两下剃了胡须,那婆子给他擦干净脸梳了发髻,露出眉清目秀的一张脸,比女子还要生得妩媚,宁远示意林逸过去,林逸的手在他身下一拂,不由惊得倒退几步,那婆子说道:“这位是紫茵姑娘五月初六那日买来的一个丫鬟,在紫茵姑娘房里贴身伺候一个月,六月初五郎中给紫茵姑娘诊过脉,六月初六一早小环头脸身上都是红疹,紫茵姑娘疑她得了疫病,所以奴婢命人将她扔在医署,然后紫茵姑娘去了王府再未回来。”
林逸脸上红白交加,额头冒出冷汗,他不相信心中美若天仙圣洁如莲的紫茵会做出这等事来,这时静以带了紫茵进来,紫茵进屋环顾一圈跪倒在地,不看凤林岐也不看霜华,看着林逸哽咽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逸神色一动,一直抱着小猫安安静静的小环,突然扑到紫茵面前抱住她说道:“紫茵,这会儿可要我伺候吗?”
声音中气十足,完全是男儿气派,紫茵一脸憎恶得推开他,嘶声说:“你休要碰我。”
小环又扑上去摸着她肚子说:“紫茵,咱们的孩子可还好吗?”
紫茵躲避着说:“我肚子里是王爷的孩子。”
凤林岐摆摆手说道:“端午那夜是王妃和本王在一起,留你到今日只是为了让逸郡王安心,宁远将她拉下去打发了。”
紫茵身子一抖盯着凤林岐道:“王爷随意找来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又找来自己身边的人,就订了紫茵的罪吗?王爷是不是有些草菅人命?”
凤林岐笑看着她:“若不是为了逸郡王,本王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又岂会在这里听你强词夺理,你服气也罢不服气也罢,本王要你的命还用你答应吗?”
林逸突然跪在地上对哥哥说:“哥哥,我愿意纳紫茵为妾,求哥哥成全。”
霜华忙上前拉起林逸说:“万事好商量,林逸休要没了志气。”
凤林岐沉吟间,紫茵站起身傲然抬头道:“我袁紫茵打小骄傲倔强,从乞丐堆里被人发现卖到舞坊苦练歌舞,后来被凤阳王买到玉琼苑做教习,天下多少男人对我趋之若鹜,可我只把一个人放在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其余人只不过是为我所用的工具,包括你逸郡王在内。还有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当日我一时心软没有将他毒死,招来今日祸患,还有这个看起来端庄清冷的王妃,她对我腹中的孩子下毒手。”
霜华要说什么,凤林岐拍拍她的手:“多说无益,宁远......”
宁远拉了紫茵下去,霜华担忧得看着林逸,林逸呆看着紫茵的背影,早已泪流满面,霜华一叹过去扶他,他甩开霜华的手向外冲去,凤林岐朝静以一挥手,静以朝他颈间一击,林逸软绵绵倒在静以身上。
他醒来后,母亲正坐在他床边,叹息着对他说:“是我命人在紫茵的饭菜中加了马齿苋,你错怪你嫂子了,我不能让别的人生下凤阳王的长子,长子只能是嫡出。”
霜华站在旁边心中一凛,王太妃一个信佛之人竟如此狠心,她以为紫茵怀的是凤林岐的孩子,竟也下得去手,王太妃没有说是刘姨娘跟她说的,刘姨娘说:“那个紫茵若生下儿子,就是凤阳王长子,长子非嫡出,将来祸患无穷。”
王太妃沉吟不语,刘姨娘又说:“听说马齿苋可以......”
王太妃暗中吩咐了翠姨,头一次紫茵胎象不稳,她本以为霜华会借机将她的孩子除去,谁知道霜华却命找郎中为紫茵安胎,王太妃心中一叹,霜华看着清冷,心地还是太过仁厚。
王太妃抚了抚林逸的头转身走了,林逸愧疚得看着霜华叫了声嫂子,霜华笑着摇头:“什么都不用说了,林逸如此善良重情,早晚会有好女子真心和林逸相爱,我问过你哥哥了,并没有取紫茵的性命,放她走了。”
林逸心中一松,强笑着说道:“她的死活跟我再无关系。”
凤林岐站在窗外,宁远给紫茵灌下和小环相同的药,将二人送到慕容山庄做药人去了,这些还是不要让霜华和逸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