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西安的第一个晚上,我跟朋友去吃麻辣自助火锅。在江西心心念念惦记的就是这种熟悉的味道,鸳鸯锅底,手切鲜羊肉,牛骨髓,虾滑,香椿苗,青笋,蒿子秆,麻豆腐,小糖火烧,糖蒜,剁椒萝卜丁,熬的浓浓香香的麻酱,闻着勾起我食欲的辣椒油、耗油……饕餮一顿之后朋友又拽着我要去喝酒,我高兴地站起来去收款台埋单,走了三米之后咣当倒地,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周围围了一圈人,我的朋友拽着自带家乡味的普通话大喊,“你们都奏一边坐哈起啥,给他点摊摊呼吸起呀!”我想笑又笑不出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觉得头昏和恶心,我爬起来想去洗手间,摇摇晃晃走到二楼,拿冷水洗了把脸,然后就又没有知觉了。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朋友攥着我的手,惊慌地看着我,周围又是围了一圈人。几分钟的功夫我晕倒了两回,左臂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当晚朋友把我折腾回了家,第二天一早我觉得无恙就也没太当回事,照样跑步健身,洗澡出门。晚上我和母亲说起,她一下子就急了,大声质问我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不负责任,冲着电话大吼了十分钟。我给协和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他说事情可大可小,可能是中风或者脑血管瘤。这我才害怕起来,妈妈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她叫了好朋友来我家接我,大半夜带着我去协和急诊,做了脑CT、血检和心电图,折腾到凌晨4点。次日朋友又托人带我找专家做了经颅多普勒超声检查。我跟朋友在医院里坐着等检查结果,他怕我紧张,就一直和我说笑话。所有检查结果都出来了,一点异常都没有,我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人累到要散架。到家里我看到父亲不知到何时从外地赶了回来坐在沙发上,看见我和母亲进门他对着母亲问道:“没事吧?”
母亲没好气的说:“没事,是不是又白回来一趟”
父亲说:“隔着那么远他觉得自己很无力。说无论是好结果还是坏结果,他都会在我和母亲身边跟我一起面对。”说着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显然他今天是不会走了;我心里还有些小小的窃喜。
我合上电脑,觉得从未有过的踏实。山珍海味吃过太多,承诺和永远我是通通都不信的。即使如此,我还是被打动了。兜兜转转走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一个父亲和母亲同时在家的日子。十几岁的时候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喜欢她天真可爱的样子,活蹦乱跳的在教室跑起来很好看,笑起来能把北方的冬天都融化。后来爸爸妈妈分居,我便开始怀疑爱情,讨厌Love,虚伪,伪善,披着外套的Metamorphosis。没错就是Metamorphosis,我实在想不通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分居,分居的原因又是什么;每次问妈妈的时候她只会说:“操好你自己的心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而我见到父亲几率,可以说靠偶遇吧;大学毕业那年我倒苏州应聘是碰见的负责人就是我的父亲,他请我到一家具有西北味的餐厅吃饭,大概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离开饭店中间除过吃饭他只是问了我为什么要来他所在的公司上班,然后就没再聊到别的话题;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妈妈的时候,她严厉的告诉我不能去,让我换个公司或者呆在家里都行,我非常的不解,但还是听从了她的吩咐;
后来我住了七座城,换了十几个手机,通讯录里塞满电话,却在没有一次遇见父亲,联系到父亲,有时候在公园看到一个年过七十的老人在五十岁儿子的搀扶下行走,时不时的给儿子一些建议之类的,我不禁泪流满面,心中不忿
哪有什么合适的人?和女友刚认识的时候,觉得她就是天仙,真是让我多看一眼都不肯。后来相熟了,整夜整夜聊天,发现她很多地方还不错。再后来在一起,还是三天两头吵架,恨得我把肥皂摔到地板上(又有气势又摔不坏,技能get到没有?)还不觉得解恨。说起未来,她不肯留在苏州,我不要跟她去北京。可就算这么吵,还是没吵散。稀里糊涂这些年月,终于开始好好过日子。
对于很多可以相爱的人,timing明明就是一切。遇见早了,心智不够成熟,随便吵一次就老死不相往来。遇见晚了,心都懒了,对他人提不起兴趣,宁可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能携手走一生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找了这么多年,只是想找到一个我能说说话的人。除去开心的面孔,我悲观得很,从来不相信有什么事情能长长久久,也不想要承诺换来的虚妄安全感。哪有什么永远不变的东西,红酒隔夜就变酸。永远幸福的故事我从来没有在现实里看过,每一秒不知道多少情侣反目成仇。我们都是凡人,没法活在童话里。我想要的是一个伙伴,一起成长,相互扶持,老了也能相对着数数白头发,讲讲不好笑的笑话。
前几天我换了工作,每天差不多要在办公室十三四个小时。一天中最棒的就是深夜,我们回到家换上柔软的棉T恤,拿瓶啤酒坐阳台上说起各自的工作,都觉得虽然有那么多困难可是好开心可以扶持着共同面对,再累也不觉得辛苦。我感谢她让我自在做自己,加班到深夜都没有负罪感,让我知道爱钱并不一定就是爸爸妈妈那样的,让我知道LOVE真的很伟大,我不喜欢玩游戏,我不喜欢利用****,我要的是诚实的感情,而没有什么比彼此坦诚更浪漫,每次我们午夜在屋顶说起真心话,都让我凭空觉得,仿佛只要踮起脚伸出手来,天上的星星就能碰到似的。
李宗盛在歌里唱,“往事并不如烟,在爱里念旧也不算美德。可惜恋爱不像写歌,再认真也成不了风格。”如果一份感情需要走千山万水才追得到,也许不要也罢吧。痛快的爱情明明简单得很,白天努力工作,晚上回家吃顿热乎饭,两个人,有情有意。什么天长地久啊,万贯家财啊,求不来的。好好过日子,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肯跟对方分享玩具,愿意一块撒欢玩到天黑,就很好了。如果有的选,我只希望跟他可以一直做好朋友,见证他生命里重要的时刻,永远不骗他。
半年前有编辑找我写书,我害怕地很。我怕我因此忙碌起来失去她,她陪我去见编辑,告诉我有机会就得抓住,不要害怕把自己袒露在读者面前;几天前我开始新工作,她做了花生酱苹果三明治和接骨木花茶,千山万水跑过来陪我转两次地铁上班。我好幸运身边的人愿意成为我的力量和港湾,而不是前进的阻力。什么工作生活平衡,完全不需要考虑,什么都不用牺牲,我可以放心做自己喜欢的事,变成想要成为的人,这种感觉好自由。她说如果我想做只鸟,她就让我尽情飞,倦了冷了的时候是会回家的。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然惊醒,一把抓起她的手离开这个要工作十几个小时的写字楼,回到家拿起电话给我的妈妈打了过去,问她是不是知道父亲在哪,母亲对于我突然的问话有些猝不及防,随后却还是说不知道,挂完电话后我清晰地知道母亲一定知道父亲的下落。
2009年的夏季,真在上班的我接到妈妈的电话,传来的却是父亲的病危消息,让我赶回西安见他一面,我忽然全身发冷握住手机一动不动的站着;我二十七岁了,我从十八岁丧失的父爱,但我还是有念想,因为父亲还在;可是这次我连念想都没有了,我马上订机票赶回去见见他一面,在病室门口我看到母亲坐在床头哭泣,他抬起手臂想替母亲抹去泪水,可怎么也抬不起来了。我走进病室看着他,两鬓斑白脸颊消瘦,三四年的的光景我怎么也想不通他会成为这样,我蹲到他的面前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他面带微笑离开了这个世界;办完父亲的丧事我让母亲辞职在家休息,我在临走前买了点酒到父亲的墓前坐下,倒了一杯对他说:“你是让我恨你还是爱你呢,你连离开前都没对我说一个字,我不要你伟大,我不要你有钱,我甚至不要你和母亲回到一起,我只想和你说说话,你听的到吗?”
两个人的缘分大概就在于有一致的价值观,于是其他一切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什么香水的味道,穿衣的style,整齐的腹肌,通通变成辅菜。有则有,没有也无所谓。我会变老,皮肤会失去光泽,笑容会变得黯淡,我不想也不能拿青春拴住一个人,我已不再年轻。我想如果足够幸运的话,我们也许可以一起变老,一个推着另外一个的轮椅,在养老院相互讲笑话,晚上带着老花镜玩老得掉渣的星际迷航。也许那时候还能看到动画片《冒险时光》,或者一百岁的克里斯托弗·诺兰拍的新片。就算不能也没关系,就算在一起的好日子只有这么几年,我已经足够感谢在还天真的时光里遇见他,给我一段幸福,然后各自接着上路。
很多朋友跟我说起婚姻,如意的,不顺利的,相互提防的,相亲相爱的,形形色色,我都不羡慕也不暗自庆幸。人生是自己的,好的坏的都打不过“合适”二字。我一直相信只有自己变得更乐观、开朗、健康和自信,才能拥有一份圆满的感情,真的是要先有爱的能力,才能得到爱。我最幸福的瞬间不是因为自己被宠溺,而是看到心爱的人在眼前展露笑颜。
前几天和朋友说起五年后,发现自己对未来一点憧憬也无,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样子。虽然没有像木心先生写的那样,“村鸡午啼,****墙下堆着枯秸,三树桃花盛开”,我每天忙的衣服都记不得洗,她创业创得心力交瘁,我俩都没有像十几岁时期待的那样,可以一路数着公路牌到处流浪。可是每天月亮挂上枝头,星星把熠熠的光辉洒落在山间的时候,我闭上眼睛想着她的样子,就能睡得无比香甜,一夜无梦。
后来她对我提出结婚的要求,我说我没有准备好;她说其实她也没有准备好,只是怕我对她没有拥有感,我说我不想用婚姻绑架爱情,她说那我们就这样过着吧;
《后会无期》里苏米说,听过无数道理,还是过不好这一生。那就随着心意任性地走吧,走累的时候再安营扎寨,或者永远也不。别回头,也别犹豫,太急没有故事,太缓没有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