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觉得不是。”锦画皱眉,脑子里飞快的想着法儿。“到底是谁那么讨厌咱们。”
“是那个奶娘吧。娘子你没见那庞大娘整日里拉着她女儿蕊娘往李九郎跟前凑,她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绿琴道。
奉珠冷了心,悲凉道:“你们若不信,我给你们找证据。”
说罢,奉珠掀开帘子下了马车。此时,马车还未行驶起来,仍停在李府墙外。
天上月色正明朗,发丝散乱的奉珠往那片梅子树下走来。
锦画连忙打了灯笼跟上来,担忧问道:“娘子,您要找什么,奴婢帮您找,夜里寒气重,小心着凉。”
“他以为我不通庶务,呵。”奉珠用自己的手指扒开当初埋下的牡丹种子,“纵然什么庶务都不懂,可我却知道牡丹种子长的是什么样儿,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花儿,众芳唯牡丹,我从小到大都以牡丹自居,若不把牡丹花的根、茎、叶、种子都弄懂了,我又有什么脸面自称懂它,岂不是惹人笑话。”
“那娘子你,为何又赖在李府不走。”锦画实在是看不明白了,娘子到底是要干什么呢。以前的娘子很好懂,像白纸,有什么就说什么,可如今这般,锦画茫然了。
“我不过是愧疚罢了,曾经糟蹋了他一片心。”奉珠黯然神伤。“我们走吧,回长安,所有的孽障始于长安,也该在长安得一个结果。是死是活,我尽力了,也无怨尤。哪怕最终扔是化为一抔土,饮恨死去。”
绿琴搀扶着奉珠上了马车,驾车的彩棋青书,打马奔驰起来。
车轱辘不停的转,咕噜咕噜的响儿,在这深夜里,别样寂寞,正如奉珠的心。
奉珠看着手中物,反复摸索,最终苦笑:“竟是一颗雨花石。我早该想到的。是我笨,总是后知后觉。那个金庆把种子递给我的时候,我就该多留意。”
“娘子莫伤怀了,韩王不是良配,李九郎也不是好的,娘子,国公爷和夫人总会给娘子找一个更好的。”绿琴劝慰道。
“娘子说的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锦画留心,试探着劝慰。
奉珠和锦画对视,眼中之光丝毫不让,锦画最终低下头去。
“是我自己懦弱,今夜之辱怨不得旁人。”眼角泪光闪动,奉珠拿帕子抿去,握紧拳头,将那颗几可乱真的雨花石攥在手心。是恨,是恼,更是痛。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自以为是。真相背后,都是那般丑陋。
望着黑夜,黑夜中那一轮明月,何时才可云开雾散得见光明,何时她才可得安宁?此去长安,她掂量着自己,竟然是生死各半。奉珠默默流下两行泪,罢了。
天蒙蒙亮时,李姬阳终于酒醒,头脑清楚。
而随之而来的事,却让他措手不及。他没想到自己一夜的莽撞,竟是把她推的更远了。
“出的什么破注意,可是害死我了。”李姬阳在房中焦虑的走来走去。
“牡丹园现在如何?有什么动静没有?”摔碟子砸碗都好,只要她气消。
宝庆踌躇半响,终于鼓足勇气,低着头,小心翼翼回话道:“主子,房娘子连夜走了。”
“走了?”李姬阳恨的牙痒,猛然拔下挂在墙上的配剑:“她当我李姬阳是什么人了,想留就留,想走就走!马上点齐人马,给我追。”
宝庆暗道合该今日倒霉,什么事情都凑一块去了,不得不更加小心的把消息告诉李姬阳:“主子,梁国公府国公爷亲自派来人要接房娘子回去,只是他们天亮敲门时,房娘子已经上路,奴只好打发了他们自己去追。既然国公爷亲自派人来,主子,怕是房娘子早就有心离开,昨日闹那一出不过又是消遣您罢了,您、您还是把放在房娘子身上的心收回来吧。”说完这话,宝庆冒了一头冷汗,只等着主子的雷霆之怒。
没想到他主子不怒反笑,或者更有可能是怒极而笑,只见他主子哈哈大笑三声,冷沉道:“没想到我李姬阳精明半世,最终被房奉株一个毛丫头接连戏弄,好,真好!房奉株,你给我等着!牵了我的宝马来,纵然她跑回国公府,我李姬阳也能把她从国公府挖出来!那日在若水亭我说过的话,看来她是忘了!”
殊不知,长安来人,却不止国公府一处。自有那算计谋划之人,等不急又发招数。
夜间行路本就不易,磕磕绊绊的总算是绕出了扬州城,上了官道。
官道上杨柳依依,浓荫幽幽,奉珠掀开车帘往外望去,只见沿河之上,商船停驻,往来商贩,络绎不绝。
她微微探出头来,往后望去,看向扬州城,便见其被绿树掩映,花团遮盖,回想过往,她这才恍然觉得原来扬州城是这般的美丽,较之长安更加绮丽优雅。
长安,那是大唐最繁华最热闹之处,却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用一句俗话说,一块门匾掉下来,砸着五个人,其中四个都是皇亲国戚。在长安,世家,贵戚,名门,高官,无不注重规矩,小心翼翼做人,更有那些个公主官眷,攀比来攀比去,都要让人喘不过气来了,不比扬州,远离天子,远离朝堂,更加自由。
她这才知自己当初的浅薄,只看到了长安面上的繁华富贵,却不知长安底下的黑暗与龌龊。
“娘子,放下帘子吧,让人看见不好。”绿琴提醒道。瞧着像勇敢赴死一样表情的奉珠,绿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长安是有什么吃人的怪物吗,让娘子这般害怕。
“都已经是嫁过人的人了,哪里有那么多顾忌。”奉珠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姿态。
彼时,有一人一骑疾驰而来,奉珠转眼望去,待那一人一马近了,待她看清马上人,她惊慌失措,立即叫道:“彩棋快,快快跑啊,坏人来了。”
“什么坏人?”彩棋不解,回头一望,原是娘子前夫,想是追来了,她立即甩鞭打马,可是已经来不及,那一人一骑的速度奇快,瞬息就赶到她们马车前面。
李姬阳挥剑一指彩棋,冷冷道:“停车,若不想血溅当场,就给我滚开!这是我和你家娘子之间的事情,与你们无干,若是不识抬举,我一剑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