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塔从宿醉中醒来，头有些胀痛。他呷了一口茶，心里感到一阵恶心，不由对着洗脸盆呕吐起来。他可以闻到昨日晚餐的气味，呕吐出来的东西里面混有葡萄酒和法国白兰地。他吐了三次，然后把吐出来的所有东西都用水冲走。脑袋胀痛得越来越厉害，他用一块湿毛巾擦了擦脸，服了两片阿司匹林，然后躺回床上，想把残余的醉意睡过去。他睡得很沉，醒来时已是三个小时过去了。布塔感到筋疲力尽，但头痛有所消退。他发誓，再也不像这样不顾后果地放纵自己。他吩咐巴哈德，午餐准备德国包汤和干面包。午餐很不错，饭后他回到床上，舒舒服服地又睡了一个小时。起来后，布塔翻了翻报纸，看了看电视新闻，然后很快冲个澡，穿上无领羊毛衬衫和宽松羊毛裤，向罗迪公园走去。
“圣诞节有什么重要新闻？”贝格问。
“没什么特别的，”他夫人答道，“贾坎德邦的那个大胡子，就是那个希布?索伦，曾被指控受贿和谋杀的，现在又成了邦首席部长。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印度人民党和他同流合污。人民党新主席加德卡里，就是那个来自那格普尔的婆罗门胖子，经常大谈特谈道德，竟然支持希布?索伦。”
“所谓道德的说辞，只是说给那些容易轻信的民众听的，”贝格说道，“政治毫无道德可言。还有什么新闻？”
“有很多报道都跟那个叫拉特尔的警官有关。他猥亵了一个名叫鲁奇卡的十四岁女孩。女孩的弟弟抗议说要告发他，于是就被警方铐上双手，在集市上游行。那个可怜的女孩也自杀了。一直过了十九年，这个家伙才受到处罚，可只是监禁和罚款一千卢比了事。这审判太不公正了！现在这事已激得民怨沸腾，还公布了拉特尔满脸得意地笑着走出法庭的照片，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他应该当众受鞭刑，然后被处以终身监禁。你同意吗？”
“这些混蛋警察都这样，见怪不怪了。他们手中有权，于是就为所欲为。应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终生难忘。”
“还有一则新闻，是关于安得拉邦八十三岁的邦长纳拉杨?杜特?蒂瓦里的，有人拍到他与三个妓女在床上鬼混，”贝格夫人翻完了手中的报纸，说，“其他就没什么有意思的事了，都是些交通事故、偷抢和强奸之类的新闻。”
布塔?辛格最后一个来到“日落俱乐部”聚会处。沙玛冷冷地撇了他一眼，说道：“你看起来就像行尸走肉。到底干了什么事儿？”
“快别提了，”布塔说，“我太傻了，忘了自己已经老了。”
“喝多了？”贝格问道，“昨晚有女人陪吗？”
“没那么好的运气，只是回想起了年轻时过平安夜的情景。”
接着他开始引用伽利布的诗句：
岁月毫不留情，将人逼上绝路。
昨日轻浮已去何处？
往昔青春又逝哪方？
“说得真好，”贝格评论道，“人应该清楚自己的年纪，只做该做的事。”
他一说这话，布塔又引用了迦利布诗里的另外两行：
整夜饮酒的放荡早已远去，
黎明时的美梦也已结束。
沙玛说道：“布塔?辛格很有诗意地沉浸在追悔之中。”
布塔简直停不下来了继续吟诵：
我常常后悔，发誓要改变。
但发誓时我是清醒的吗？
接着春天到来了，
将我的悔意撕碎。
“噢！”贝格大呼，“如果每次喝酒都能把你变成诗人，那就忘了昨晚放纵的恶果，天天随身带着酒吧。”
贝格想起今早让夫人很激动的新闻，决定问问两位朋友的看法：“你们读了关于那个警官拉特尔的报道没有？他是哈里亚纳邦的退休警察，以前他猥亵了一个十四岁的女学生，害得那个女孩子被迫自杀。布塔，你在变态性行为方面极有发言权，你对拉特尔这件事肯定有话可说。”
“的确，”布塔答道，“所有男人天生都是恶棍。他们一看到女性，无论她年龄大小，都想和她上床。而我们的警察个个都被训练得跟暴徒一样，否则老百姓也不会怕他们。我可以肯定，这个叫拉特尔的家伙也是一个暴徒，但在重要人物面前，他却是唯命是从。所以，他拍了邦首席部长的马屁后，他们就让他得到了警察勋章。现在他犯了事，那些大官就假装对他的私人生活一无所知。哈利亚纳邦的首席部长历来都是些骗子。关于拉特尔这件事，虽然拉特尔当初把女孩的弟弟抓了起来，恐吓他，羞辱他，殴打他，但那孩子一直没放弃。要不是那个女孩有这么个勇敢的弟弟，拉特尔的这桩恶行肯定会被掩盖下来，不了了之，然后被人们忘掉。”
贝格抗议道：“布塔，我可不是恶棍，沙玛也不是。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我也不是恶棍，”布塔答道，“但你不能否认，每个男的从能勃起那天开始，就开始沉溺于做坏事，一直想找人上床。无论是男孩的屁股，还是女人的阴道，都没有关系，只要能把他那玩意儿放进去就行，而且还不管那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对不对？不仅如此，一个男人越有地位，就越容易得手。就以今年夏天死掉的那个叫迈克尔?杰克逊的家伙为例吧。他是一个了不起的歌手和舞者，全世界数以百万的人崇拜他。但他同时也喜欢和男人混在一起，还要猥亵儿童。他垫高了鼻子，拉直了头发。本来是个黑人男子，却要整容一个白人。他整个就是个很混乱的人，却被称为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还有一个很‘伟大’的黑人，高尔夫球运动员泰格?伍兹。他得了很多次冠军，拍了很多条广告，赚了数不清的钱。他住在宫殿般的豪宅里，娶了个北欧的金发美女，还一起生了孩子。后来，他突然发疯似的，睡了几十个金发女郎，还开车撞到路边的消防栓上，把牙齿都撞掉了。他这是在告诉全世界自己如何摧毁自己的生活。”
布塔继续说道：“再来看看蒂瓦里。他肯定有点儿像传奇大盗，那个三十岁的杀手。他都八十三了，还和三个女人一起在床上庆祝圣诞节。这个年龄的男人绝大部分都没法勃起，当年他们那玩意儿可以很硬，硬得就像石头做的顾特卜塔，现在看上去却只能软嗒嗒的，就像软蜡制成的比萨斜塔。要我说，蒂瓦里可真是好样的。”
沙玛回应道：“他是一个婆罗门，婆罗门可以做其他阶层做不到的事。”
布塔反击说：“专家，你也是婆罗门，但你的性爱成就只能写在邮票后面。”
“你对我的性爱成就一无所知，听你用词就知道了，”沙玛反驳道，“无论如何，我心里有更美好的事情可想，不会只去想女人。”
贝格插话说：“我是普什图人，但我连对付一个女人几乎都力不从心，即便她还是我老伴。我很佩服蒂瓦里，在这方面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他这么喜欢女人，事业还能取得如此成就，我真是感到很惊讶。”
“他一直就是个马屁精。”布塔说道。大家都知道，当年他是桑贾伊?甘地的跟班。
我是纳拉杨?杜特?蒂瓦里，
爱拍桑贾伊马屁。
性别不男也不女，
崇拜英迪拉?甘地。
三人开怀大笑。“噢，布塔，你记性真好，”贝格说，“这些顺口溜我早就忘了。我一定要把它背给我夫人听。”沙玛则严肃地说：“你们这些人只想到他对女人的欲望。你们就不担忧其他方面吗？如果地位高的人都像他这样肆意妄为，这会给我们国家造成什么后果？你们想过没有，蒂瓦里这种人树立了什么榜样？”
“沙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知道，有很多职业女性都会迷上自己的老板。前任老板走了，来了新任老板，她们又会喜欢上新老板。我们就没有这样的好运。”贝格说道。
“你们觉得蒂瓦里会怎么面对自己的妻儿老小？我很想知道答案，”沙玛说，“据说他还有个私生子，不过他本人极力否认。他又如何面对这个私生子的母亲？像蒂瓦里这样的人，真是厚颜无耻。他们只考虑自己如何寻欢作乐，如何捞取更多的权力。”
“这家伙辞去邦长职位时，说自己是出于健康原因，但我敢肯定是索尼娅下令他辞职的。第二天，当他回到故乡台拉登市，受到了热烈欢迎，这明显是事先就准备好了的。他当众宣布，对他的所有指控都是伪造的，而且他无意退出政坛。你们怎么看待这种人？”贝格说。
“为什么总是挑剔蒂瓦里呢？他对控制力已经比一般男人好很多了。印度教崇拜男性生殖器不是没有原因的。”布塔说。
沙玛顿时火大起来。他以很严肃的口吻告诫布塔说：“布塔，你对宗教象征一无所知。男性生殖器代表的含义并非你认为的那种，它象征着创造力。所有的宗教都有象征标记：基督教是十字架，印度教是文字符号OM，伊斯兰教是新月，锡克教是双刃剑及左右弯刀组成的符号。教徒们尊敬这些符号，但并没有崇拜它们。就如你们锡克教徒的身份标志有5个K一样，你告诉我，那个内裤或者梳子可能会有什么宗教意义？”
贝格插话说：“我们别再争论宗教话题了。《古兰经》说，爱每一个人，但穆斯林一直都在自相残杀，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听说逊尼派穆斯林炸了清真寺，袭击了什叶派穆斯林，反之亦然。我一听到这些事儿就觉得厌恶，宗教纷争其实毫无意义。我认同迦利布的观点：‘我知道祷告和箴言会带来回报，但我天生就对它们毫无兴趣。’我更喜欢听性丑闻。”
太阳下山了，天也变冷了，空气中还有潮湿的露水气息。贝格的仆人给他披上围巾，说道：“主人，天冷了，我们回家吧。”仆人把贝格扶进轮椅，贝格朝两位朋友挥手告别，沙玛用法语回应道：“明天见。”
回到家里，沙玛还没来得及继续写圣诞卡，他妹妹就问道：“今晚布塔在那儿吗？他家仆人巴哈德告诉帕万，说布塔今天吐了一上午，然后又喝了黑咖啡，还服了几片治头痛的药。昨晚他一定醉得一塌糊涂。”
“对，他在，看起来很是无精打采，但说起话来口齿伶俐，像夜莺似的。”
沙玛希望晚餐不要又是扁豆饭和炒鸡蛋，他妹妹最喜欢做这两种给他吃。于是他问道：“今晚吃什么？”
“煎蛋卷。”
沙玛流露出厌恶的表情：“圣诞节吃煎蛋卷？”
“我还准备了巧克力蛋糕做甜点。如果你想吃点儿特别的，为什么今儿早上不告诉我？”
这话让沙玛的心情更糟了：“我只想晚餐能可口一点儿，时不时有点儿变化，这不算过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