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婉看来，大学生对象是肯定要要的，而且要不断强化这种恋爱关系。这年头，一班高中生中，没有几个能考取大学；考取大学，不仅是农村高中生，就是家在城里的高中生，也是跳龙门之举。大学生是天之骄子，国家栋梁，况且国家科学技术大会召开不久，国家对知识分子又空前重视，这些万婉是知道的。当然，一旦考取了大学，等于又要上学四年，在大学，学习忙，除了互相通信外，面对面的交流只能在假期里进行，暑假很快过去了，寒假还早，这中间，还是找蔡聊聊，哪怕是谈天说地，东拉西扯，讲些无关痛痒的话也是好的，年轻人在一起总是有话说的，何况，小蔡也是一个不错的青年呢，如果不是初中毕业报考了中专，而是上高中，说不定就上了大学了。在万婉看来，男女之间，不谈爱情，只谈友谊是可能的，她想在蔡鸿雨身上一试。
蔡鸿雨的十二平米小屋里，晚上有了万婉的笑声，尤其到了星期天，十有八九万婉要过来。还好，蔡鸿雨的小房子有两道门，前门与张厚忠家相通，正对着张厚忠家厨房，后门则与粮食局其他住户相距不远，间有公共走道。万婉来蔡鸿雨这里，不走前门就走后门，不走后门，就走前门，方便而又自然。到得蔡的小房子后，小蔡不知如何是好，但又不能不热情接待，尽管没有什么吃的，也没有什么喝的，仅有的就是上学时留存的旧书，和新买的几本书，还有就是口琴一个。万婉不是来看书的，也不是来坐的，就一把椅子，如果两个人都坐着，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另一个只能坐在床沿上了。万婉精力充沛，来到这间小屋一般不会老实地坐在那里，而是东看看，西瞅瞅，说些工作上的事，高中时的事，公司里的事，有时，边说话，边检查起小屋里的卫生，看看床上的被子，不是那么干净，看看挂着的蚊帐，也不是那么洁白，批评了一会儿蔡不够卫生，接下来，就给蔡把被子拆了，蚊帐下了，把这两大件放在洗衣盆里，大洗起来。
蔡鸿雨有点不好意思，哪能让人家给自己洗衣服呢，人家来这里，那是客人，不是给你搞卫生的，再说，让这么一个年轻女子给自己洗这些大件，是一个十分吃力的事情，有点对不住人家，何况，又是这么一个标致的女子，一个未婚的女子，一个在这座粮食职工二层小楼上大家都认识的女子，蔡鸿雨一百个不想让万婉给自己洗被子和蚊帐，可他自己说了不算，他太想拦着万婉，太想不麻烦万婉，可万婉一点也不在意，一点也不考虑蔡的感受，像老大姐一样，熟练地把这还不算太脏子的被子很麻利地拆开了，边拆边说，你这孩子，被子这么脏了，早该洗了，你们男孩子洗不好被子，也洗不干净，靠边站，不要耽误事。正在这时，曾浩走了进来，是找蔡鸿雨玩的，一看万婉在，且忙的不亦乐乎，曾浩赶紧退了出去，会意地笑笑，摆摆手，走人了。蔡鸿雨知道，这小曾误会了，也难怪，这种场合，谁进来不误会呢？蔡鸿雨想，即便这个时候，蔡的父母亲进来，也会认为这漂亮女孩是小蔡的对象，且是一个贤惠的对象，是蔡打着灯笼才找到的对象。
蔡鸿雨的小屋里没有水龙头，小屋后门约二十米外有一水龙头，是公共水笼头，在几家职工门前，取水也算方便。蔡鸿雨洗衣服就在那里用水，这回，万婉过来洗衣服，大家有点不解，以为万婉搬到这里哪个地方住了呢。发现是给蔡鸿雨清洗蚊帐和衣被，大家似乎明白了什么，啊，恋人之间的小动作，很正常的事情。万婉起初来的两三次，大家觉得新鲜，还多看几眼，邻居间互相说说，当作一件趣事，时间一长，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很正常的一件事，也就没人多加关注了，任凭万婉来来往往。万婉在小屋里洗衣服的时候，蔡帮不上忙，万婉也不让他帮忙，于是，蔡鸿雨就开始吹起口琴来。蔡口琴吹的不怎么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东方红，太阳升……，太阳出来照四方，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吹出来，人家能听明白是哪首歌而已，至于美不美，吹的好不好，没有做评判，连一项快言快语的万婉也不作评判，很专心地洗着被子。
没有东西要洗的时候，万婉和蔡鸿雨呆在小屋里，谈的多是红楼梦，或是其他小说故事，至于他们自己，他们俩之间的事，他们都没谈，似乎没有这样的谈话氛围。万婉确实活泼，活力四射，穿着时尚，高耸的胸脯让蔡鸿雨不敢直视，万婉面如桃花，那长相，那身材，那气质，蔡觉得实在配不上她，所以，也就远而观之，不敢亲近，不敢造次，哪怕来一点亲昵的表示，试探一下，蔡鸿雨也没有。有时蔡有点小冲动，但也是昙花一现，终未行动。当然，万婉也没给蔡鸿雨亲昵的暗示。有时，屋外下着小雨，小屋里就他们俩，蔡坐床上，万婉坐在那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当然，万婉很少那么安静地坐着，总是常在屋里站着，或有时走来走去，难得安静一会儿，他们彼此说着话，却又是那么的规矩，那么地拉开着距离。只能做朋友，不可当恋人，蔡一直这样认为，对此理解的越清晰，也就越没有让万婉做自己恋人的冲动，蔡不想冲动，如果万婉主动，他不会反对，万婉不主动，他一定不会主动。
这种关系该到结束的时候了，继续下去，耽误的不仅仅是蔡，也会让万婉的大学生对象无端吃醋，到了那个时候，蔡想，自己背负假名，影响自己不说，也影响万婉，大家都不好。蔡不承认他会与万婉有什么纯洁的友谊，非恋爱的好朋友。去你的吧，理想主义者，蔡不愿交一个所谓纯情女朋友，蔡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平起平坐，平等对话，共同生活的爱人，女人，对象，老婆，夫人，不需要万婉这样的异性朋友，再寂寞也不需要的。
一天晚上，在人事股办公室，蔡很真诚地说：“我们不能再交往了，外边议论纷纷，我是男的，无所谓，你是女孩子，不然，你的名誉会受损，要知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蔡鸿雨和万婉说话时，总想尽量文乎些，以示自己还是有点学问的，这也是在自己比较看重的人面前显摆罢了，以此博得些对方的好感，增加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其实，蔡鸿雨也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有结果的，蔡心里明镜似的，心里再有留恋，也是徒劳，干脆把话挑明：“你已有对象了，这样再交往下去，我连对象都找不到了，我受的损失大了。”万婉承认，“确实，大家都说我们在谈恋爱，”万婉马上把话锋一转说：“我就不明白，这男的和女的在一起，就非得谈恋爱吗？难道就不能交个真朋友，让他们说去吧，我是女的都不怕，你怕什么？”
蔡鸿雨心乱如麻，他想给万婉说清楚，他们不能再交往，再交往不好，对谁都不好。再说，你万婉美如天仙，你谈个对象易如反掌，我蔡鸿雨谈对象则不易，论长相，不丑，也不算漂亮，论个头，不高，单就个头论，是三级残废，不是说真的残废，而是说这个个头，在这个社会里，比较矮，可以列入残废序列，这当然是玩笑，却也反映出，个头矮确实是男人的一个缺陷，能长高点，没有几个不想办法长高点的。蔡不是不想和万婉谈对象，而是觉得无望，恋爱关系无法确立，交往却还要继续，这让他困惑，快刀斩乱麻，他又没有这个勇气。被万婉这样一说，就更加没了勇气。看来，与万婉的交往，只能以万婉宣布结束为结束了，蔡鸿雨自觉无足轻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