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梦了,我听见你在叫我。”雷子眼中充满爱怜,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着蔚然的秀发,他的指尖下滑,柔情温暖地掠过她的脸颊掠过她的心田。蔚然握住雷子的手贴近唇边,她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温度,他整个身体的战栗。
“你会离开我吗?”
“永远不会!”
“风把我吹走了。”
“我就是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蔚然身体的重心移向右侧,雷子也在一点点向她靠近,他探出手臂环抱住那玲珑有致的娇躯微微用力,蔚然顺势倒在他的怀中。两人的皮肤一经触碰,如正负极高压电相交,一组组灼烈的火花尽情地迸射在两具久旱荒芜的躯体间,埋藏在心底的火山瞬息激发,那沸腾如火链般的岩浆呼啸着焚化了周遭的一切,在万物细无声的意境中,雷子的唇将蔚然包裹;蔚然的润舌将雷子缠绕……
手术很成功,采用的是一种常见的“双层睑板旋转术”,一个小时内,侵扰雷子近三十年的倒睫眼经矫正变成“眯缝”的双层。
青霉素强烈要求雷子和蔚然去参加孟斯文在住院处新址开设的晚宴。雷子道:“不是说好了我、蔚然与孟院长老死不相往来吗?”青霉素说:“兄弟间哪来的诸多穷讲究。”他说今天的晚宴可非比寻常,到场的宾客中有数位重量级人物,都是和药品有关的。
蔚然道:“你说的不是废话吗?去吃饭的若是搞家用电器的你舅姥爷脑袋就少根弦。说说,都是些什么人物?”
“你俩站稳,细听周某道来,咱从大往小了说吧:嘉市副市长的公子沈解放,市委办公厅主任马如刚,医药管理局副局长童方强,北省龙飞医药老总向海龙,市医药公司夏总,市医院的管仕、雷明、吉顺,三江地区糖尿病研究所所长冷森,嘉市生物制品开发办主任柯光远,市工商局副局长肖小白,国税局副局长毛栋梁,市公安局副局长邓伟昌,嘉市铁路中心医院院长厉英霞(女),轻工局下属医院院长肖爱国,烧伤医院的武通……”
青霉素脸憋红,嘴巴说干才报出十分之一的赴宴者。雷子道:“三山五岳的首脑还真给孟斯文面子,按等级划分,九色鹿公司只配做最后的收尾。吃饭的桌子如果是长条形,如果还只摆一桌的话,咱仨得坐门外边去。”
“听老青的,如此空前盛会不去可惜了。到场的任何一位都可以说是咱们当前和未来的潜在财神爷,能拜的就借机拜拜,说不上话的也先混个脸熟。”蔚然道。
“别的头头脑脑可以暂不理会,向海龙可是尊难请的佛,我舅姥爷的意思是喝个认识酒,唠唠家常,透透咱们的意图,为下一步接触打个头站。”青霉素道。雷子出院是他开着绿色的丰田轿货和唐艳艳去接的。蔚然前往联盛医药送货,赵连生订了一千支干扰素、一百支进口人血白蛋白,这些药品全部销往市肿瘤医院。青霉素羡慕死雷子的双眼皮,他说后天加工的比先天生成的看着精神,专注度也增加了,瞅谁都炯炯有神。雷子说就算舍命让大夫在周身切割一百刀也没青霉素的服装颜色及其造型耀眼。唐艳艳说那是人家专一,热爱绿色,向往和平,与天地共融。青霉素说唐艳艳学坏了,五年前的纯真少女再也看不到了。唐艳艳幽幽地说:“我早就是女人了。”雷子无语。
酒席开了整整十桌,就设在住院部一楼大堂。在二楼横台两端拉有二十米长的红布条幅,上面写有“热烈欢迎各界领导、企事业同人莅临观光指导”十九个描金大字。六面牛皮大鼓被几名壮汉擂得“咚咚”山响天崩地裂。数挂二十万响的炮仗炸开花,类似机关枪、迫击炮的轰鸣,延绵传播到几里地开外。高价聘请的军乐队士气凶猛异常,长号、小号、圆号、萨克斯、黑管、双簧管、大管、长笛、短笛及各种打击乐器穷通地招呼。霎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一派欢天喜地的场面。有个被尊为“东北叫驴”的地产民歌手,抻个长颈鹿脖子嘶哑着嗓门,高调地吼出一曲《乌苏里船歌》,但很快被鼓声、鞭炮声、人群的嘈杂声淹没。满脸牛皮癣的他无趣地猫身旮旯喝酒夹菜去了。
“高手啊!这气派,一米一个字,他一定是用拖布蘸颜料、金粉写的。”青霉素在雷子耳畔嘁咕。他们三人被安排到离门口最近的位置。雷子说:“我说对了吧,收秋。”
高、中、低档来宾各占三席,有一桌作为机动部署一直空着。开餐期间,有一个眼明手快腿脚麻利的服务人员见某桌菜盘子有吃干净的便从那方取来添上。等到宾朋散尽,孟斯文叫那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至近前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说:“睁开你的狗眼仔细看看,十号桌的燕、鲍、翅是留给几名高官家属的啊。”
餐前,市委办公厅主任马如刚代表一揽子官僚致开幕词:“糖尿病专科医院住院部,宏业骏开,新建的楼舍内里结构设计得体到位,其基础软、硬件设施齐备,环境洁净雅致,清新、舒适、安逸,充分地体现出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民族优良传统和孟斯文院长的优秀品质。外部庭院的整体风格更趋于人性化,假山、小桥、流水、凉亭、座椅、躺椅、健身器材一应俱全,令患者耳目一新,也为我三江大地又增添一道秀美绝伦的风景。至此,我以一首临场即兴粗编之词答谢孟院长对百姓、对患者的亲人般的关怀及厚爱,同时也为在座的亲朋挚友送上一份永久的祝福:三江水,滔滔、滚滚、弯弯、延延,滋养三江人;三江人,祖祖、辈辈、世世、代代,与异邦相望。我们的沼泽,我们的湿地,我们的林业,我们的米都,幻化成香浓的乳汁,以博大宽广的胸怀滋养、哺育着平原上的生灵。啊!伟大的母亲,伟大的三江,你曾经是多么的亘古荒凉,你曾经是多么的凄楚悲怆!所以,你被当初的人们称为‘北大荒’。
“北大荒,坑坑、洼洼、沟沟、坎坎,阻挠开拓人;开拓人,勤勤、恳恳、扎扎、实实,一步一脚印。我们的身躯,我们的臂膀,我们的精神,我们的力量,以大无畏的思想冲破、征服困难编织的巨网。啊!伟大的地球,伟大的土壤,我们的意志是多么的坚强,我们的灵魂是多么的渴望!所以,你被后来的我们建成美丽富饶的‘北大仓’。
“谢谢,谢谢大家!请下位领导上台讲话。”
“这和感谢我有个毛的关联?哪怕你提一个‘尿’字也算对得起我这顿饭,也算沾点糖尿病专科医院的边啊!”孟斯文在底下小声嘀咕。
接下来上场发言的顺序是:工商局副局长、国税局副局长、公安局副局长、医药管理局副局长、副市长的公子……其中,只有生物制品开发办主任柯光远和糖尿病研究所所长冷森,在讲话过程中具体提到孟斯文对糖尿病患者的实际贡献。其余的只不过顺嘴带上几句,含含糊糊的。孟斯文在心里暗咒这些个吃货全得糖尿病,噎进去多少吐出来多少。
等到孟斯文以东道主的身份宣布开席时,已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你舅姥爷手笔够牛,桌桌五粮液,桌桌软包中华,十六道菜没一个素的,海鲜、野味上个齐全,连啤酒都是精装嘉凤,典型的暴发户!”蔚然对青霉素道。
“他收的也多呀,除了那桌当官的没随份子,临行还得揣走红包,其他的每位少说在三千以上。就拿八张桌计算,每台三万,三八二十四万,再刨去零头,十桌酒菜怎么也花不去二十万吧,他老人家只赚不赔呀!这买卖做得过,名利双收啊!有朝一日九色鹿公司成就一番霸业,成为一方霸主,老子天天请客,收礼也收个亿万富翁。哎呀呀,这吹牛的,把正事忘了,咱随多少?”青霉素一拍脑壳道。他的强项就在于随时随地打破自身的幻想。
三人光惦记与向海龙的亲密接触方式,忘了包礼金了。
“六千。”雷子道。
“我同意。”蔚然道。
“好嘞,我这就送过去。”青霉素道。
“你小子早有准备?”雷子看青霉素从斜肩绿色挎包中向外掏钱。
“还是那句老话:机会总是留给智者。”青霉素一甩刘海儿道。
“唉!女人也斗不过小人啊!得势去吧。别忘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蔚然假意颓丧。
“你们俩坐这儿骂吧,我去了,待会儿孟姥爷喝多,不知钱是谁送的可操蛋了。”绿影一闪,青霉素起身快步向首席奔去。
“然然,你注意到没有,那个坐在马如刚身旁的小子总往这边瞅。”雷子夹了一片三文鱼给蔚然。她直接用嘴接着吃进。
“我怎么没瞧见,你眼花了吧?咱的位置在门口,出来进去的人多了,你怎么断定人家在看我?嘻嘻,吃醋了呀。”三文鱼蘸调味汁很好吃,蔚然连咽了三四片才住嘴。她用五粮液漱了漱嘴,然后吐出。
“过日子要学会勤俭,你这一口少说喷没二斤猪头肉。”雷子递餐巾纸到她手。他接着又道:“该吃酸口时必须要吃,生活的美妙就在于是否能够随着岁月的推移而延续这种最初由来的醋意,能将醋吃到人生的尽头,那就是幸福。你看你看,他还在向这边张望呢。娘的,色狼,再瞅把他眼珠子抠出来。”雷子身子前探挡住蔚然,“他戴隐形望远镜了吧?那么远的距离也能瞄上你。”
“你不也是,隔着好多张桌好多人也能看到他。”
“那是因为我心里有你。在敌人或是不怀好意的人面前,我就是一道天然屏障。”
“油嘴滑舌。”
雷子听从蔚然的劝告,打消了当众求婚的想法。可他也说:“什么年代了还私订终身?与向海龙合作的事一了,马上在小范围公布。三十岁,正好是女人生孩子的黄金年龄段。”
“呵呵,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是不是还想奉子成婚啊?”
“如有可能,最好不过。”
“美死你。”
蔚然将雷子的腰板扳正,她费好半天工夫也没看清他口中色狼的模样。距离过远了。她说:“医治倒睫居然挖掘了你某些特长。”
客人们纷纷排队向东道主那桌的高官、官二代、商贾魁首敬酒,趋炎随势,攀龙附凤的献媚言语态势一时间充斥当场。雷子和蔚然也去了,青霉素为他们和向海龙做了简要的介绍,孟斯文在一旁见缝插针地替外孙子周旋:“三十而立,年轻人多在一起交流交流、沟通沟通,有益处。龙飞医药,一柱擎天!海龙为药界领军人物,家庭背景悠远,学识渊博,实力强厚。九色鹿公司也不差,异军突起,后起之秀,短短几年能有如此骄人成绩也属难得,希望你们彼此间能够进一步地相互了解,加深印象,增强信任,为将来的合作奠定基础。来,干杯!”
“干杯!”
“干杯!”
“干杯!”
“干杯!”
清脆的交响声过后几人饮尽杯中酒并互递了名片。
梳着大背头,体着皮尔?卡丹西服的沈解放在马如刚的陪同下,迈着碎步,摇头摆尾地绕过圆桌手举高脚杯过来不忌身份地要与蔚然共饮,显然他有点喝高。
“就是他。”雷子对蔚然耳语。
“哦,那你岂不是更有自信了。”蔚然甜甜地一笑。
沈解放近距离目睹蔚然的红颜,他有些不能自持,踉跄几步冲到她跟前开口便醉吟出一首李白的《怨情》:“‘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小姐,可否对饮一杯。”举止轻佻的他犹如采花浪子一般讨人烦。站在旁侧的向海龙不由得皱起眉头,他为这类“衙内寄生虫”感到可悲。满肚子稀屎,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跑这充当文人雅客来了,“珠帘”、“泪痕”在哪儿呢?什么东西,没他老爹罩着,恐怕一天也活不下去,早让人捶巴死了。向海龙有心看看蔚然究竟会采取怎样的方式方法应对近乎无赖行径的纠缠。马如刚也含笑负手而立。
“抱歉,我不善饮酒,但对诗一首倒是可以。”蔚然嫣然一笑。沈解放的心脏忽悠忽悠地荡起波澜。在座的女嘉宾中,蔚然的美丽性感是独一无二的。沈解放不像管仕,管院长见到蔚然,首先盯的是鞋是脚,而他关注的是胸。蔚然的胸部,挺拔俏丽,在完美的腰肢的烘衬下凸凹诱人。蔚然答话,沈解放心花怒绽,在他的职业泡妞生涯中还不曾遭拒,他坚信,似蔚然样的女子有几人不嫌贫爱富,有几个不贪恋锦华、爱慕虚荣?沈解放的醉眼一飘,神情恍惚地以为蔚然已在自己身下。马如刚碰了碰他的手臂,提醒他女士在说话,要有礼貌。
“好好,以诗会友我喜欢我喜欢。李白斗酒诗百篇嘛,你说你说。”沈解放醒来。
“男人当自强,窥影如霓裳。但闻脂粉色,我心不彷徨。”蔚然信口编出几句瞎话讥讽沈解放的伪风雅。说完她拉着雷子的手去与夏总、肖爱国、武通等熟人打招呼。
“她什么意思?弄首励志警句糊弄我,文不对题,驴唇马嘴的,她哪个单位的?告她个破坏大好团结局面的罪。”沈解放有些恼怒。还好同席的几位高官的注意力没集中在他身上,都在各忙各的,只有马如刚在不停地劝解。其实沈解放的一举一动根本没逃离人家的眼球,那几位高官巴不得沈公子干些出格有损沈家声誉的糊涂事来,到时看你一市之长的颜面往哪搁。
“呵呵,怎么,解放兄有意于她?好眼光,此女乃九色鹿药品销售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女强人一个,一匹烈马啊!”向海龙答道。他出于何种因由如此作答,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哼哼,再烈的马老子也要给她套上笼头,跟我使性子,不想在三江混了。”沈解放的音调蹿高,仿佛是说与四周宾客听的。无人答理他。越没人应茬他越来劲:“公司地址在哪儿?执照全不全?是不是倒腾假药的?有无偷税漏税的违法行为……”他一口气说出多项规章制度,可见他平时是怎么勒脖子卡油的。
向海龙的目的达到,他悄悄地走到一旁观赏沈公子的耍蛮咆哮,像看猴戏。
雷子三人倾巢而出,他们应向海龙的邀请去省城的龙飞医药做实地考察,之前向海龙和孟斯文二度做客九色鹿公司。当时他说:“公司虽小,但很正规,未来前景无量。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最好也能抽时间去龙飞医药看看,正如孟院长所言,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共同发展。”
青霉素奋力争取到司机的驾驶权。雷子说坐火车既安全又省力省钱。蔚然说开车去彰显气度,办事也方便。青霉素夸蔚然比雷子有真知灼见。
“老青,跑长途你行吗?我和蔚然的小命可全攥在你的长刘海儿、眵目糊上了。”
“干掉不就完了吗。”
理了个板寸头型的青霉素手把方向盘的样子有些气势汹汹,再加上一身橄榄绿服、高靿靴,看起来咄咄逼人。雷子说:“好像缺少点什么?”
“脸上的黑色油彩和AK47。”蔚然道。
“对对,还有锯齿形军刀和指南针。”雷子瞪眼道。这是他术后新增添的毛病。蔚然说不瞪外人也能看出你是双眼皮。
不到四百公里的路程三人换班开了近八个小时,若是事先没准备地图或是路标不明,三个糊涂蛋司机还不知送蓝鸟去往何方呢!
“开自己的车,烧自个儿的油,过几座破桥还收费。”青霉素嘟囔一路。自驾,粗算下来比乘火车耗费的精力财力更甚,而且舵把子掐在这三人手中生命保障系数过低。
到省城的时间是下午四点,最后一段路程由雷子掌舵。蔚然说此刻去见向海龙有点狼狈,不如先找家宾馆住下,待吃饱喝足休息彻底明天再去龙飞医药。青霉素说行行行,肠子饿得拧一块了。三人的午饭是在车上吃的面包、火腿肠。
雷子、青霉素住进了飞龙宾馆。蔚然则去了舅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