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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或厌恶到哭泣(一)

烈日炙烤大地,风影全绝。长虹机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细高跟踏在光洁剔亮,油光可鉴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小姐,请问需要帮忙吗?”美丽的空姐微笑地对着机舱最后一排的一位女子温声问道,唇红齿白,珠圆玉润,婉转悦耳,客气礼貌。

女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同样微笑道:“不用了,谢谢!”

苏艾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还能够再见容岩,在美国的那些个咬牙坚持的日日夜夜里,午夜梦回,容岩无数次入她的梦里,可是她一次也抓不住他。每次都是一个冷漠的背影,要不就是阴沉着俊脸控诉她的无情,她的决绝,当她触碰他,他就消失了。

“嘿!阿岩,你这些年好吗?”梳着齐刘海,长发高高扎起的苏艾,在美国待了五年,已经不再是那个有着麦色皮肤,婴儿肥,双下巴,充满朝气,可爱天真的少女了。

现在的她皮肤白皙,尖下巴,除了那依旧灵动的大眼睛,那有些病态的苍白的脸让她完全变了模样。

炎热的天气让她汗流浃背,溽湿了后背。她上身穿印着HelloKitty图案简单的白色背心搭一件灰色衬衣,下身一件宽大的休闲裤,脚蹬有些脏渍发黄的白色帆布鞋,有些狼狈,却轻快恬笑地打招呼,仿佛他们不曾相爱相恨过,只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容岩高大挺拔的身影蓦然僵住,熟悉的感觉劈头盖脸而来,薄唇紧抿,似要咬出血来。许久,那清冷的薄唇才松开,平静而冷淡回答:“小姐,我们认识吗?”

苏艾脸上的恬笑瞬间消失,有些尴尬,俏脸火烧火燎的,通红一片。思绪飘远,她蓦然想死以前容岩总是笑话她黑,就是羞红了脸也看不出来,所以她鼻梁上的几颗雀斑根本就瞧不见。

苏艾并不算五官精致的美人,只不过因为眼睛灵动有神,整个五官就生动起来,充满了灵气,加上性子跳脱,便有些活泼可爱,喜欢她的人也不在少数。

然而她在进入“华沙”高中时,对容岩一见倾心,从此便吊死在一颗枝繁叶茂的树上,任凭朋友如何劝服,也犟得如同一头驴,就是拉不回来。

为了追到容岩,多傻多难堪的事她都做过,朋友都不愿意和她玩到一块,觉得脸都被丢尽了。然而她即便被拒绝,即便容岩是如何阴脸相对,她还是乐此不疲,犹如圣战士,犹如一只永远打不死的小强。

要是能和他在一起,就是死也甘心了。可是她从不敢奢求,她不求他可以像她这般死心塌地爱他,她只希望他可以接受她对他好,在她撑不下去之时,给她一个鼓励安慰的笑容就好了。

她那么爱他,整整追了他三年,不愿意学习的她那么拼命地学习,只为可以和他在同一所大学上学,几个月下来,暴瘦十多斤。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成功录取他被学校保送的大学。

她整整兴奋了一个暑假,那个时时回到她的梦里的难以忘怀的暑假。她不停地打他的电话,感觉都要被她打爆了。有时,他完全置之不理,有时他会简短回复一句。即便只是一个“哦”!她也会兴奋地在大街上叫喊,大街上傻笑,别人都诧异地看着她,以为她是疯子。

开学第一天,她不是去报到,也不是去找宿舍。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行李随意寄放在一位学长那里,去找容岩去了。

容岩彼时大二,矫健的身影在篮球场上挥洒着汗水,周围簇拥了一大堆女生,她们时不时为容岩一个完美削薄的侧脸而双手作捧心状,眼冒红心,满脸花痴;时不时因为容岩一个潇洒利落的投篮而放声尖叫。

苏艾无不自豪叹道:“这就是我看上的男人啊!果然血性,果然有魅力!”

容岩气喘吁吁,汗水顺着他精壮挺直的背脊流下,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他走到一旁歇息,手腕上的白色护腕有些发黄,早有美丽娇俏的学姐送上矿泉水和毛巾。

他们相谈甚欢,美丽的学姐言笑晏晏,容岩大多数时候都是听她在侃侃而谈,偶尔嘴角微弯,不咸不淡回应几句,都让学姐一脸羞红,波光荡漾。

苏艾觉得自己跑东跑西,到处问人,知道他在篮球场时,兴冲冲去买补充能量的红牛的行为非常愚蠢,像个可笑的傻瓜。他周围从不乏优秀美丽的爱慕者,而土里傻气,毫不出彩的她又如何争得过她们,只凭一腔热血和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吗?

忽然,一阵悠扬悦耳的铃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那美丽的学姐手袋里的手机响了。她很抱歉地对容岩一笑,随即走开,接起电话的瞬间,脸色也变得阴郁不耐起来。

苏艾在想,若是她厚着脸皮走过去和容岩打招呼,恐怕也会如那烦人的电话一般,被犀利嘲讽一顿,再无情地打发走吧!

可是,谁的人生没有疯狂过,即便很丢脸,她也能面带微笑地捡起丢掉的脸皮。

她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呼出,面带微笑地走过去,冲着容岩打招呼:“容岩,好久不见!整整一个暑假没有见你,你想不想我?”

容岩眼睛里的隐形眼镜被流出的汗水晕得湿朦朦的,一开始,他并未看清犹如蝴蝶一般朝自己扑来的是谁。她走近了,那一如既往的贱笑才让他反应出是谁?他立马一脸嫌弃别过脸,跳开一尺远,不愿搭理她。

苏艾可爱地嘟嘟嘴,嬉笑道:“容岩,你怎么不说话?”

容岩坚毅的下巴高抬,阴着俊脸,阴阳怪气道:“一如既往的厚脸皮,你怎么过来的?”

苏艾听见了他的嘲讽,那语气中的厌恶与不屑,有些委屈,嗫喏道:“少瞧不起人了,我可是正正经经考进来的!虽然高中我让你丢了不少脸,可是也不要这样毒舌啊!毕竟我是因为喜欢你!”

“我不需要!”容岩脸色冰冷,低沉呵道。旁边的人听见这声响,纷纷看着他们,不明所以。

那正打电话的学姐也按掉挂断键,盈然优雅走过来,柔婉道:“阿岩,怎么了?”

容岩摇摇头,瞥见众人探究的目光,按了按跳动的眉心,强压住怒火道:“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不要让我更讨厌你!”

苏艾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容岩冷眼相待,迫使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呵斥她。虽然他嘴里说着冷酷无情的话,生气的模样动作一如当初,可她却满腹开心。若是他不愿意再冲她发脾气,恶语相对,而是置之不理,完全当成空气,那才真的可怕。

那说明他的心里完全没有她的位置,不会因为她而心起波澜,情绪触动,那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徒劳。

容岩也不明白一向沉稳睿智,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为何轻易就被苏艾挑动怒火,暴躁无常。因为不知道,所以他选择逃避,不愿意与苏艾有过多的纠缠,况且苏艾缠了他高中两年,无耻的行径让他颜面尽失,现在好不容易安生一年,又被她缠上,真是要被气死。

他真的想不通,苏艾脑子里的构造到底是怎样的,怎会有那样的思维方式,怎会完全没有自尊,不要脸。每次,他被气得暴跳如雷,妄图以尖锐的讥讽让她知难而退,可是都以失败告终。

他是个不愿意动怒的人,可是每次面对她,他都气得心痒痒,恨不得她若是一个男人就好了,他可以狠狠暴打她一顿。他简直无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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